第二天，12月26日，農曆十一月初七。
    寒風像刀子一樣香豔著，天空飄著鵝毛大雪。
    按理說，這種天氣，大家都不樂意出門。
    今天不一樣，靠山屯裏熱鬧非凡，連文藝隊都出動了。
    一群大姑娘、小夥子跳著《大海航行靠舵手》，右手舉著紅寶書，昂首挺胸，時而弓箭步，時而蹲下，還挺歡快。
    老少爺們、姑娘媳婦，聚集在一起，眼巴巴地望著遠處。
    “來啦來啦！”
    有人喊了一嗓子。
    “當、當、當。”
    一陣脖鈴聲傳來，三架驢車，依次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中，車輪碾過積雪，嘎吱作響。
    每一架驢車上，都坐著裹得嚴嚴實實的知青，臉蛋被凍得通紅，眼神裏卻充滿著新鮮與好奇。
    “咚、咚、咚……”
    整齊劃一的腰鼓聲響起，隊員們喊著整齊的號子“嘿、嘿”。
    大家簇擁著驢車，緩緩前行，一直來到村部禮堂前。
    孫德厚快步迎了上去，扯著嗓子喊道：“孩子們，可把你們盼來了。來到咱們靠山屯，以後就是咱們靠山屯的人。”
    掌聲、歡呼聲，匯聚在一起。
    東北老少爺們，脾氣或許大，但好客也是真的。
    大家搬的搬，抬的抬，幫忙拎著包裹，領著十五名知青，來到禮堂。
    九男六女站成一排，初來乍到，適應不了村民們的熱情，明顯有些不知所措。
    有人上前，在每人胸前，掛上一朵大紅花。
    孫德厚站在舞台上，發表講話：
    “知青同誌們，歡迎大家來到咱們靠山屯。咱們屯子雖然窮點，條件艱苦一點，但既來之，則安之。”
    “毛主席指示我們，知識青年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很有必要。那以後大家一起幹活，一起建設咱們靠山屯，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總而言之，歡迎大家！”
    ……
    知青們此時，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但當他們來到知青點，看到臨時拚湊的木板床，簡易泥火爐，連爐火都要自己燒時，不少人當時就哭出聲來。
    值得一提的是，安排幫忙做飯的周應蘭和張玉玲。
    現在的周應蘭，完全沒人願意搭理，總不能讓她餓死吧？
    孫德厚跟蘇菊方一合計，反正知青點也需要人，就把這活交給她。
    這也算是自食其力，求仁得仁，無非就是遭點罪。
    大冷天的，得五點起來，到漏風的馬棚做早餐，也算是求仁得仁。
    至於張玉玲，雖然嘴巴不饒人，人家幹活是一把好手。
    再加上家裏沒男人，生產大隊，對她平時也會照顧幾分。
    接下來，蘇菊方就有得忙了。
    知青們需要培訓生產知識，得帶到地裏演練、熟悉。
    舊農具得清理，那些爛木頭得劈成柴火，這些活也得組織知青幹。
    一句話，決不能閑著。
    陸明洲也沒閑著。
    一整天，在張五爺家，搞衛生、搬桌子、擦板凳。
    原因很簡單，張黑子要訂婚了。
    陸明洲很懷疑，這兩熊瞎子的感情，是坐火箭升溫的吧？
    看著，張黑子在嗬嗬傻樂，他心裏有些不平衡。
    “黑子哥，說起來，我也算是你媒人，你咋能把我當傭人？”
    “少胡說八道。”
    劉紅梅一邊糊窗戶紙，一邊瞪眼：“你是五爺的徒弟，幹點活咋的了？少在這裏貧嘴。”
    張五爺笑眯眯地貼著窗花：“明洲也就這麽一說，他今天幹的活可不少。”
    訂婚宴席，少說得有五桌。
    除了肉和菜，還需要茶、煙、酒、糖果和小吃。
    好在這點錢，對於現在的張黑子而言，算不得什麽。
    下午，兩人借了生產大隊的驢車，晃悠悠了去了一趟供銷社。
    吳玉生見到兩人，那叫一個熱情。
    自己墊了不少票不說，還硬塞給張黑子一張大團結，說是訂婚禮金。
    訂婚當日。
    女方親友來了三十多人，參訓民兵，全來了。
    加上孫德厚、蘇菊方，自己一家三口，五桌還嫌擠。
    令陸明洲意外的是，沈清薇來了，身份是女方親友。
    不過，此刻他忙得團團轉，幫忙分煙、倒酒，招呼客人。
    這架勢，搞得像自己家裏辦喜事似的。
    沈清薇和鄧玉嬌，兩人坐在一起，竊竊私語，兩人臉紅紅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倒是謝丹，目光偶爾瞟向陸明洲，神情有些不自然。
    酒席開始前，蘇菊方致祝酒詞：
    “同誌們、鄉親們：今天高朋滿座，我們齊聚一堂，共賀張黑子與鄧玉嬌訂婚之喜。”
    “兩位新人，都是咱們屯的民兵，這份革命友誼誼彌足珍貴。”
    “望今後，你們在生活中相互扶持，在勞動裏並肩作戰，以革命友誼為基礎，將小家融入集體，為建設社會主義貢獻力量。”
    “在此，我謹代表村委會，祝願你們訂婚愉快，早日喜結連理，攜手奮進，讓革命友誼在歲月中綻放光芒！來，大家幹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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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端起手中的杯子，齊聲大喊：“幹杯！”
    “咕嘟、咕嘟……”
    訂婚宴現場，響起一片喝酒的聲音。
    孫德厚站起身來：“現在，男女雙方交換訂婚信物。”
    張黑子站起身來，掏出一支紅色鋼筆：“玉嬌，我人笨，不知道給你什麽。這支鋼筆送給你，續寫我們革命友誼的新篇章。”
    “好！”
    “說得好！”
    “這話有水平！”
    ……
    張黑子嘿嘿一笑：“這話，是師弟教我說的。”
    “哈哈哈！”
    “原來如此！”
    大家心領神會，露出會心的笑容。
    沈清薇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責怪他嘴花花。
    陸明洲臉都黑了，這麽快就被出賣了？
    鄧玉嬌臉紅紅地接過鋼筆，從身邊的挎包裏，掏出一條紅圍巾。
    “這是我跟清薇學的，這條圍巾送給你，希望在革命道路上，有我的溫暖陪伴。”
    沈清薇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麽快，頭都鑽到桌子底下去了。
    “哈哈哈！”
    “你們不愧是一對。”
    “沈老師和陸營長，也好配。”
    ……
    沒人留意，謝丹的美眸中，瞬間充滿了淚水。
    張五爺拱手道：“張鄧兩家聯姻，定於明年農曆十月二十六日，到時候還請大家來喝喜酒。今日招待不周，還請海涵。”
    “五爺客氣了！”
    “來來來，開吃！”
    ……
    桌上，菜肴豐盛、賓主盡歡。
    陸明洲酒量不錯，但架不住大家輪番敬酒，喝得比張黑子還多。
    他也不知道誰扶自己回家的，隻知道往炕上一鑽，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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