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華公社，東山屯村委會。
    這裏比靠山屯村委會要大一些，是老式的三進青磚房。
    幾十年前興華屯出過一個大地主，整個呼瑪縣城，也就是呼瑪鎮，一小半的土地，都屬於他。
    這個大地主姓楊，因為組織反動武裝，在解放後被槍斃。
    這棟房子，就是原來楊家的，現在已經改為村委會，也叫大隊部。
    在門外，是青石門框，旁邊有一對石鼓。
    石鼓右側，有一張大字報。
    巨大的白紙，用毛筆寫著《打倒壞分子、縱火分子楊喜東》。
    說起來，也很諷刺。
    楊喜東原本是地主家少爺，好吃懶做。在父親被打倒後，不得不參加勞動。
    偏偏就是他，秋收後開荒，不小心點燃了森林。
    森林過火麵積畝，整個屯子的樹木，都燒得差不多。
    這下，可真要人命！
    東山屯，是一個相對富裕的屯子。
    靠近呼瑪河，靠水吃水，農忙時種地，農閑時打魚，日子相當滋潤。
    再加上，也不知道啥原因。這一帶的王八柳，長得特別好，家家戶戶都會柳編。
    這裏的柳條編的筐子，特別受歡迎。
    陸明遠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收購柳條筐。
    這一趟，確實不愉快。
    陸明洲與馮遠征，進入村委會時，遠遠聽到裏麵傳來的爭吵聲。
    “陸同誌，咱話撂在這裏，這筐子，你今天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陸明遠的聲音傳來：“你們這兩個月的柳條筐，全是年份不夠的嫩條，已經有不少人民群眾反映，這筐不結實，連帶我們供銷社都要挨批評，這款筐堅決不能收。”
    “陸同誌，你也知道我們村實際情況。今年一把大火，燒掉了一大片林子。哪裏都不燒，偏偏燒掉王八柳長得最好的地方。過兩年，王八柳長出來，我們一定會做出更結實筐子。”
    “那就過兩年再說，總之這批產品不合格，會影響到我們供銷社的聲譽，我堅決不能收。”
    “陸同誌，你這是跟我們東山屯過不去。我們東山屯，編柳條筐的手藝，是出了名的好。一直跟供銷社合作，現在你說不收了，就不收了。讓我們屯，三百多戶社員怎麽辦？”
    “你們隻考慮自己屯，我要考慮的是全縣人民，他們在忙著生產，沒有好的生產工具，會耽誤社會主義建設……”
    另一個聲音變得尖銳起來：“姓陸的，皮癢了是吧？被揍得還不夠？”
    陸明遠的聲音很倔強：“你們打我也沒用，這是原則問題，絕不能妥協！”
    “砰！”
    拍桌子的聲音響起，有人破口大罵：“我操你大爺，老子揍死你！”
    “咣當！”
    陸明洲一腳踹開會議室的門。
    會議室的情景，映入眼簾。
    陸明遠被二十多個村民，圍堵在會議室裏。
    他左眼烏青，臉上又紅又腫，脖子處有抓痕。棉衣衣袖被扯爛了，肩胛處露出白白的棉絮。
    一個留著小平頭的青年，揚起巴掌，往陸明遠臉上呼去。
    “住手！”
    陸明洲一聲大喝。
    平頭青年被嚇了一跳，手上速度慢了兩分。
    陸明遠趁機彎腰，躲過這一劫。
    他又驚又喜：“明洲？”
    陸明洲一個箭步，衝到哥哥身前。
    他有些擔憂地問：“哥，你沒事吧？”
    陸明遠搖搖頭：“沒事，都是皮外傷。”
    他嘴角抽了抽，想露出一個微笑，可惜帶動了傷勢，忍不住捂住右臉。
    陸明洲黑著臉，冷冷地問：“剛才，都有誰打我哥？”
    平頭青年眉毛一挑，斜著眼睛看他：“是我，又如何？你就是陸明洲吧？沒錯，打的就是你哥，你又能如何？”
    “啪！”
    話音剛落，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平頭青年的左半邊臉，變得又紅又腫，有五個清晰的手指印。
    他被打懵了，捂著臉，一臉不敢置信。
    “你敢打我？知道老子是誰嗎？老子弄死你！”
    平頭青年，隨手抄起一條板凳，高高舉起，朝陸明洲當頭就砸。
    他這一招，非常狠毒，在這狹小的空間內，陸明洲根本無法後退，也無法閃避。
    否則，這一下，能給後麵的陸明遠開瓢。
    陸明洲眼神一凝，不退反進，一腳蹬在下落的板凳上，精準無比，就像湊到他腳邊似的。
    “嘭！”
    巨大的悶響傳來，平頭青年感覺一陣大力傳來，板凳凳麵快速撞到他的肋骨。
    疼得他齜牙咧嘴。
    “噔、噔、噔！”
    他身形不穩，連連後退，一連在撞倒兩人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心中駭然。
    這小子，好大的力氣！
    有人過來扶起他：“郝營長，你怎麽樣？”
    這平頭青年，正是最近武鬥上台的東山屯民兵營營長——郝正平！
    原本就是一個小混混。
    糾集幾個二流子，寫大字報、搞武鬥，愣是逼得原來的民兵營營長退位，自己取而代之。
    他想起今天團長交代的任務。
    “今天陸明遠要過來，沒事也要找點事情出來，最好等到他弟弟陸明洲過來，揍他一頓，記你一功。”
    郝正平一聽，這還不簡單？
    他最擅長的，就是打架。
    這二十多年來，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打架還有功勞？
    他一口就答應了。
    沒想到，一腳踢在鐵板上，這讓他情何以堪？
    他一咬牙，大聲喊道：“大家一起上！”
    這些人，本來就是小混混，平時都是好勇鬥狠之徒。
    現在眼見老大兼營長被打，激發了他們內心的凶戾！
    “一起上！”
    “幹他丫的！”
    “給老大報仇！”
    ……
    一時間，他們抄起板凳，木棍甚至笤帚簸箕，將陸明洲團團圍住。
    郝正平捂著胸口，嘴角露出殘忍的笑容：“陸明洲啊陸明洲，原本我隻想打你一頓了事。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打斷你手腳才行！”
    陸明洲淡淡地瞥了眾人一眼，勾了勾手指。
    “來！”
    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這群人。
    “囂張！”
    “找死！”
    “打死這這小子！”
    ……
    一時間，五花八門的武器，一齊往陸明洲身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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