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回憶中掙脫出的莉莉絲，手指突然攥緊泛黃的信紙。
    指甲在羊皮紙上劃出刺耳聲響。
    她抬頭時，猩紅瞳孔裏翻湧著百年未散的陰霾。
    "我反對。"她說：“我反對入世，更反對與人類合作。人類皆是虛偽，唯有血族比信仰更永恒。”
    娃娃音在穹頂下激起回音。
    吊燈折射出她睫毛投下的陰影。
    正在翻閱資料的打工仔血族手一抖。
    手機"啪嗒"掉進番茄濃湯裏。
    奧利弗也趕忙舉手附和：“我也反對！我不僅反對，我還提倡應該把整個倫敦圈養起來！讓他們變成我們的血奴！”
    摩澀擦拭單片眼鏡的動作頓了頓："奧利弗，這是你第三次打斷會議。"
    "第三次反對！"奧利弗毫不猶豫地回答之後，又反應過來：“不對啊摩澀，打斷會議的明明不是我，是莉莉絲！”
    莉莉絲輕輕把信紙放到非洲黑檀木餐桌上："總之，我反對。當年我媽媽的失控……”
    說著，她轉頭望了望通往古堡深處的走廊。
    每位親王在參加這場會議時，都或多或少地帶了自己的血族親信。
    而這些血族親信，是沒有資格參加親王會議的。
    她們現在全都等候在走廊盡頭的某個房間。
    "那是意外。"穿刺繡長裙的夫人用羽扇遮住半張臉，"露西失控時……"
    "露西為什麽會失控？"莉莉絲猛地轉頭，猩紅瞳孔緊縮成微縮的一點。
    打工仔血族正用叉子撈手機，聞言抬頭："這事我作證，露西的失控大部分都是因為人類……"
    "所以你們要重蹈覆轍！？"莉莉絲的翅膀在背後炸開血霧，餐桌上的銀餐具開始滋滋冒煙，"讓人類知道我們靠飲血為生？等著被做成標本泡福爾馬林？"
    打工仔血族趁機提出新方案："我們可以用仿生血，就像《暮光之城》裏……"
    "閉嘴卡萊爾！"奧利弗把麵包砸向他，"你他媽真當自己是愛德華？上次你給初擁對象念十四行詩，害那姑娘笑到嗆血！"
    羽扇夫人突然用歌劇腔唱起來："啊~被嫌棄的卡萊爾的一生~"
    哄笑聲四起，緩解了緊張的氣氛。
    “我讚同，”這時候，一位一直坐在陰影中，沒有出聲的男人開口了。
    他穿著一身簡樸的西裝，身形瘦削，左眼戴著一隻黑色眼罩：“我讚同出世。各位，拿破侖曾說過，‘勇氣需要希望來滋養’，我們已經躲藏夠久了，躲藏不是勇氣，麵對才是。”
    奧利弗突然把餐刀插進桌縫："得了吧！法內，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出世，我們將會麵臨什麽！？”
    他劈裏啪啦道：“血液從哪裏來？梵蒂岡那邊會是什麽反應？會不會整天被人騷擾？還有他們那些吸血鬼獵人！”
    “你們擔心得太多了，我也讚同出世。”法內身邊，一位大胡子男人也出聲了：“不試一試，又怎麽會知道可不可行？”
    奧利弗翻個白眼：“雷諾，你什麽時候和法內穿一條褲子了？”
    說完，他轉頭對詹姆斯道：“這位人類先生，給您隆重介紹一下，您眼前的這位大胡子男人，在還沒變成血族以前——”
    他拖長聲音，像宣布特大喜訊一般宣布：“便是【異常生物收容基金會】的會長——也就是您帶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資料上麵，所記載的那個基金會！”
    說完，他拍掌大笑：”異常生物收容基金會的會長，自己最後也變成了異常生物！哈哈哈！人類先生，您說好不好笑？”
    詹姆斯瞳孔驟縮。
    ！！！
    怪不得，怪不得血族們聽到“基金會”時沒什麽反應。
    怪不得，即便聽到人類已經在訓練“血獵手”，他們也有恃無恐！
    一瞬間，他腦袋裏閃過許多念頭。
    但最終，還是微笑著伸出手，對大胡子“雷諾”道：“很高興認識您，雷諾先生。”
    "所以我們需要血庫！"在兩人握手的時候，格子襯衫打工仔“卡萊爾”，再一次大聲重複：“無論是血液的問題、還是身份的問題。隻要人類願意幫助我們，就能解決！”
    話音還沒落地，奧利弗卻突然閃現到詹姆斯身後！
    沒看成好戲的他非常不高興，長長的指甲緊緊抵住詹姆斯的咽喉："人類幫助？奢望人類幫助不如去奢望豬會飛！母雞長牙齒！"
    詹姆斯後頸發涼！
    "夠了。"摩澀的鎏金單片眼鏡，在燭光下泛冷。
    "奧利弗·德·萊斯！"他叫出奧利弗的全名，命令："放下他。"
    "憑什麽？"奧利弗的獠牙刺破下唇，"我姐姐！我姐姐就是被他們燒死的！"
    他指甲又陷進皮肉半分，"現在倒要我們和劊子手合作？"
    詹姆斯頸間滲出血珠，卻仍保持外交官式的微笑：“奧利弗先生，對於您的姐姐……”
    "閉嘴！"奧利弗怒喝。
    打工仔血族再次舉手："我又有一個好提議……”
    "卡萊爾！"其餘八位親王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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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萊爾脖子瑟縮一下，委屈：“真的是好提議，你們聽完再決定嘛。”
    摩澀揉揉太陽穴：“你說。”
    卡萊爾：“既然我們不相信人類，人類也不相信我們。不如……”
    他舔舔嘴唇，為自己的天才想法感到興奮：“不如把人類高層的某位重要人員轉化為血族，讓其充當人類與血族之間的潤滑劑？”
    大廳內頓時陷入寂靜。
    九位親王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到詹姆斯身上。
    詹姆斯隻覺得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跳動，仿佛要衝破胸膛！
    呼吸也不自覺變得急促而粗重。
    可同時，他的手指卻深深掐進定製西裝的褲縫，興奮得微微顫抖。
    麵對永生的誘惑，沒人會不興奮。
    尤其是他步入中年以後，明顯感覺到了身體的衰老與力不從心。
    身為英國傳統貴族與政要，他的身份與地位建立在對資源的絕對掌控之上。
    永生的誘惑，首先點燃的是他對延續統治的貪婪——
    不必再擔憂衰老帶來的權力更迭，甚至能以 “永恒” 為武器建立更龐大的秘密帝國。
    可同時，他又陷入了永生與失去人性，黑暗與孤獨的掙紮漩渦中。
    他腦子裏刹那閃過許多畫麵。
    母親臨終前枯槁的麵容、小女兒鮮嫩如玫瑰花瓣的笑臉、幼時看見的那隻被砍頭卻依舊撲騰著跑完幾步的大公雞，伊頓公學裏的早晨……
    1997 年港島回歸夜的香檳氣泡、2008 年金融危機時撕碎的雷曼債券、2023 年女王靈柩經過白金漢宮時飄落的黑色羽毛……
    所有所有的混亂畫麵，最終重組成一幅新畫麵——
    他站在唐寧街 10 號的陽台上，俯視著街道上化為螻蟻的人群，自己的影子，在月光下分裂成蝙蝠的輪廓。
    “詹姆斯先生……”摩澀的聲音在他耳邊如幽靈般遊蕩：“我血族九大親王一致同意這個決定。還請您回去告訴您的陛下，若是想在當今日不落帝國在世界上的地位日漸衰微的背景下，與我血族合作，搶占先機，便需要給予足夠的誠意。”
    他頓了頓：“而作為交換，我等血族也將會遵循人類的法則——當然，在不威脅我們自身安全的前提之下。”
    詹姆斯渾渾噩噩地走出古堡時，他聽見奧利弗在背後狂笑："麻瓜們，歡迎加入血族的世界，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麽叫真正的血腥瑪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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