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英聯邦運動會閉幕式當天。
    不知道為什麽，這次閉幕式，延遲到晚上七點開始。
    下午五點，江景虞便吃了晚飯，準備出發。
    推開旋轉門的瞬間，夕陽混著嘈雜的濕潤，撲麵而來。
    預約的出租車已經停在路邊。
    車頂的“taxi”燈亮著，暈開一圈朦朧的昏黃。
    司機靠在車門旁抽煙，見到他，立刻掐滅煙頭問：“溫布利？”
    江景虞點頭：“對。”
    溫布利球場是這次閉幕式的舉辦地，也是倫敦最大的體育館。
    車子啟動後，司機從後視鏡裏瞥他一眼：“專門來看吸血鬼的？”
    沒等回答，他又自顧自地嘟囔，“要我說，什麽吸血鬼，全是瞎扯……”
    江景虞沒接話，目光轉向窗外。
    車窗外的泰晤士河上，十幾艘巡邏艇蟄伏在河麵，沒有任何動靜。
    但以他現在的視力，能清楚看到上麵有人。
    街道兩旁站滿執勤警察，每開一段路就要停車接受檢查。
    緊張，嘈雜。
    當出租車拐上通往球場的公路時，司機猛地踩下刹車——
    隻見前方車流已經堵死。
    紅色刹車燈連成一片，在夕陽中格外刺眼。
    “該死！”司機狠狠砸了下方向盤，喇叭聲被周圍的嘈雜淹沒。
    一小時後，車流依然停滯。
    距離球場還有四公裏，江景虞付錢下車。
    路上擠滿了人。
    貼著臉貼的小孩、揮舞國旗的女人、成群的外國遊客。
    等到了溫布利，太陽已經落山，隻餘天邊的一點晚霞。
    球場被十二盞探照燈照得雪亮。
    幾架無人機從頭頂呼嘯而過，立刻有警察大喊：“禁止飛行！”
    江景虞在路邊買了桶爆米花和一杯可樂。
    剛付完錢，廣播便響起女聲：“請持票觀眾前往東區入口……”
    他跟著人群移動，沿途看到幾十家媒體的直播車，還有數不清的遊客舉著手機拍攝。
    而更顯眼的，是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
    他們的數量比觀眾還多，步槍泛著冷光，防毒麵具掛在腰間，沉默得像雕像。
    看著這麽大的陣仗，即使還不太清楚究竟是不是與血族有關，他也不禁開始調整呼吸了。
    他再一次深刻感受到，明明隻是玩了一個遊戲——
    明明隻是他手底下的一個遊戲，卻能引起世界的巨大震蕩！
    安檢口，工作人員反複掃描他的全身，說：“護照和門票。”
    在拿護照和門票的時候，江景虞聽到身後一個澳洲遊客罵罵咧咧：“連打火機都收？這他媽是運動會還是軍事基地？”
    等到進入體育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
    十萬人看台的嘈雜聲鬧得他頭暈。
    底下，蘇格蘭風笛隊正踏著《高地大教堂》的旋律進場，鮮紅格呢裙在聚光燈下翻湧。
    “華國人？”鄰座戴米字旗臉彩的胖子，遞來罐溫熱的啤酒，聲音興奮：“你認不認識吳七和成海駿？”
    江景虞：“……”
    笑一笑，拒絕掉遞過來的啤酒。
    他的視線越過狂歡的人群，落在場地中央那麵巨幅投影屏上。
    屏幕正循環播放本屆賽事集錦：女選手標槍破紀錄的瞬間，輪椅籃球運動員的絕殺，跳水小將濺起的藍色水花……
    "各位觀眾。"廣播突然切換成女聲，"請保持鎮靜，接下來的聲光效果可能引發不適。"
    不適？江景虞皺眉。
    突然，所有照明係統同時熄滅！
    寂靜隻持續了半秒。
    “搞什麽鬼？！”胖子尖叫的聲音，淹沒在更龐大的驚呼裏。
    視網膜上還殘留著穹頂最後的光斑，下一秒，江景虞就看見——
    三百架無人機從體育場穹頂傾瀉而下！
    機群組成的英國國旗，在離地五十米處轟然碎裂，化作無數光點重新排列。
    先是1707年英格蘭蘇格蘭合並的紋章。
    接著是1922年愛爾蘭分裂前的四省徽記。
    最後定格成……
    一株燃燒的都鐸玫瑰。
    皇家樂隊的定音鼓驟然擂響！
    大屏幕上，本屆吉祥物——
    機械獅子“珀西瓦爾”的電子眼亮起。
    “女士們先生們。”廣播裏傳來熟悉的bbc播音腔：“請保持鎮靜，接下來您將聽到女王陛下——”
    尾音尚未落下。
    草坪中央的火焰裝置突然爆燃！
    二十米高的金紅火柱中，緩緩升起一尊女王形象！
    “fuck！女王複活了！”胖子大叫。
    江景虞道：“不是複活，”他示意胖子仔細看：“是全息投影。”
    立體建模的全息投影。
    九十六歲的老人，穿著加冕時的白貂絨長袍。
    權杖頂端“光明之山”鑽石，在虛擬火光中折射出藍芒。
    在場不少英國民眾，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女王陛下”，痛哭流涕。
    “我的子民……”全息女王緩緩開口，“今天，我們將共同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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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話音，體育場頂棚，忽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垂尾拉出的紅白藍煙跡，與無人機群相撞。
    在暮色中炸開漫天星火。
    焰火倒映在十萬人的瞳孔中。
    胖子手裏的啤酒罐啪嗒落地。
    此刻，電子大屏幕上，又切換成白金漢宮書房畫麵。
    查爾斯三世，也就是當代英國國王，站在曆代國王肖像下，緩緩展開一卷羊皮紙。
    他的麵容沉靜又慈愛，聲音穩重且溫和。
    他說：“依據上帝賦予王權的神聖職責……”
    聲音通過衛星同步傳遍全球，“自本日起，英格蘭及海外領土將正式承認……”
    正式承認？
    正式承認什麽！？
    體育館數十萬人的呼吸屏住了。
    全英國六千多萬人的呼吸屏住了。
    全世界六十多億人的呼吸屏住了！
    國王頓了頓，才繼續說話。
    他的聲音很輕，卻在六十多億人心中炸開一道響雷！
    他說：“正式承認血族的公民身份以及合法地位。”
    ！！！
    ！！！
    ！！！
    血族！
    血族！？
    現場響起一片嘩然！
    而江景虞，哪怕早有心理準備，哪怕是自己一手締造，他的呼吸，也不免停滯一瞬！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懷疑都是自己的幻覺。
    但是與隔壁胖子對視。
    目光掃過周圍觀眾。
    他看見，每個人都是一副震驚到呆滯、空白的表情。
    “來人！快來人！我爺爺昏過去了！”不知從哪兒，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東南角看台也同時騷動！
    江景虞看過去。
    幾個胸前戴著“她們是無辜的”標牌的人，被安保按倒在地。
    他們掙紮時甩出的傳單，如雪片般飛散。
    最近的一張飄到江景虞附近的護欄上——
    【血族=納粹2.0】
    【大本鍾慘案】
    【她們是無辜的】
    “叮”地一聲，江景虞手機上亮起推送信息。
    【itter t (trending)】
    推特：他們是真的爆））
    全息女王在查爾斯三世宣讀完法令之後，緩緩開口道：“在今天，我非常高興能與我們的古老鄰居達成新契約。”
    她權杖輕點。
    體育場四周的電子廣告牌，全部翻轉為同一段視頻！
    是一段直升機拍攝的畫麵。
    白崖山脈的岩壁上，赫然刻著直徑百米的荊棘王冠圖案！
    荊棘王冠圖案的正中，是一座仿佛矗立了千百年的滄桑古堡。
    "咚。"
    一聲心跳，仿若一道平地驚雷。
    體育場中央那片綠茵茵的草坪，竟陡然裂開九道裂縫。
    "咚。"
    第二聲心跳從地底傳來，看台鋼架結構共振發出呻吟。
    “咚。”
    第三聲心跳，原本在天空中有序盤旋的無人機，迅速變換陣型，在空中拚出一行奪目文字 ——
    【人類，你們並不孤獨】
    與此同時，自那裂開的草坪正中央，緩緩地、仿若衝破歲月塵封般，升了起來……
    九座純黑色棺材！！！？？？
    "上帝啊......"前方座位的女士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雙手慌亂地在胸前不停畫著十字，試圖從信仰中尋得一絲慰藉。
    九具黑棺，呈環形肅穆排列。
    "哢。"
    清脆一聲，打破寂靜，第一具棺蓋如被一隻幽靈之手輕輕撥開，緩緩滑落。
    在數十萬現場觀眾，乃至全世界聚焦的目光中！
    躺在棺內的一位身著維多利亞時期晨禮服的男人，緩緩睜開雙眼。
    他蒼白的皮膚下，能看到淡青色血管。
    金絲眼鏡鏈垂在鎖骨處。
    像一幅活過來的古典油畫。
    他那深邃如淵的藍色眼眸，漫不經心地看向鏡頭，嘴角微微勾起。
    江景虞瞳孔驟然劇縮！
    他又怎會認不出——
    摩澀！
    看台上亦是一片嘩然。
    不少人認出了他，此起彼伏地驚呼著他的名字。
    那個在無數視頻中出現過的名字，此刻，竟活生生地出現在眾人眼前，帶來一種如夢似幻卻又震撼至極的衝擊。
    "摩澀.坎貝爾。"全息女王的聲音從黑暗中浮現，"血族九大親王之首，掌管東南大區。"
    第二具棺蓋滑落。
    麵容精致如玩偶的小女孩兒睜開了眼。
    她一頭的金發被精心編成了魚骨辮，仍穿著那身人們熟悉的紅鬥篷。
    “莉莉絲.坎貝爾。”女王介紹：“血族九大親王之一，掌管倫敦大區。”
    刹那間，體育館內爆發出幾聲怒罵。
    “凶手！”
    “她是凶手！！！”
    但很快，喊罵的民眾便被安保給強硬“請”下去。
    莉莉絲歪頭，對著鏡頭眨了眨清澈的眼睛。
    模樣天真，卻又讓人莫名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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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棺蓋一具一具滑落。
    穿著二戰軍裝的法內、大胡子雷諾……
    九個氣質冰冷、蒼白的血族親王，現身於世。
    其中，江景虞隻認識摩澀、莉莉絲、雷諾、法內四人。
    其餘五位血族，從沒見過。
    他猜測，應該是自己離開過後，摩澀他們轉化的第三代血族。
    待到九具棺材全部打開，整個體育場的氣氛，已經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咚——！”
    又是一聲震撼靈魂的心跳！
    被九具棺材環繞的正中央草坪，再次轟然裂開一道深邃裂縫！
    江景虞猜到了。
    所有人心中也都隱隱有了答案。
    一具更為龐大、更為精美絕倫的暗紅色棺材，從那幽深裂縫之中，緩緩且莊重地升了起來！
    九位血族親王，身姿優雅地從各自棺材中起身、走出。
    而後，整齊劃一地對著那具暗紅色棺材，單膝下跪！
    姿態虔誠而敬畏。
    伴隨著全息女王忽然提高的聲音，數道強烈的聚光燈，仿若九道刺破黑暗的利劍，齊刷刷地打在暗紅色棺材之上！
    “最後一位，吸血鬼女王，瑰拉.坎貝爾！”
    瞬間，人聲如洶湧潮水般 “嘩啦” 炸開！
    江景虞聽到身後，一位老人仿若被歲月抽幹了全身力氣般喃喃低語：“日不落帝國的太陽落下......該輪到月亮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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