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
    黑水鎮的燒烤攤上煙霧繚繞。
    幾個醉醺醺的年輕人，圍著一張油膩的木桌。
    桌上散落著空酒瓶和花生殼。
    “我跟你們講哈！聽說明天清早八晨，縣裏的領導就要到我們這兒來開會咯！就是衝阿尤那事兒來嘞！ ”一個染著黃毛的瘦高個兒醉醺醺地嚷嚷。
    “你們老是講我哄人，這事兒都把縣裏的領導驚動咯，還硬要說我在哄人嗦？我阿公都講咯，那個阿尤一個人就把三十多具僵屍給收拾咯！那些連子彈都打不死的家夥，遭他用蟲子活生生啃得渣都不剩！還有前幾天雷公山的動靜…… ”
    “切，又在吹牛咯！”對麵一個紋身男嗤笑一聲，灌了口啤酒，“真有嘞麽神，早他媽上新聞咯！”
    “就是！”旁邊的人起哄，“黃毛，你他媽整天吹自己會點兒蠱術，結果連隻蟑螂都控不住！”
    黃毛的臉漲得通紅，猛地一拍桌子：“放屁！老子可是雷公寨嘞人！我阿公是寨老！”
    “那你證明噻！”紋身男挑釁地掏出一疊鈔票拍在桌上，“你不是講那個阿尤天天都在山裏頭搞煉蠱的事兒嘛？有那能耐就去拍個視頻轉來噻，隻要你拍回來，這錢就歸你咯！ ”
    黃毛盯著那疊紅彤彤的票子，喉結滾動。
    他確實會點蠱術——
    小時候學了個半吊子“隱蹤蠱”，很簡單的顯蠱，隻要不走動不說話，就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隻要稍微大幅度地動一下，就沒啥子卵用。
    “行！”他一咬牙，抓起鈔票塞進兜裏，“等到！老子今晚就上山！蹲守！”
    夜風嗚咽，雷公山的密林裏樹影婆娑。
    黃毛爬上了一棵古樹，找一個隱秘的位置坐下休息。
    山裏的蚊子又多又密又毒，幸虧他來之前塗了些草藥，但依舊難熬。
    好不容易迷糊到天際泛白，黃毛正打著盹呢，頭往下一垂，立刻驚醒。
    晨間空氣清新，鳥鳴啾啾。
    阿尤就站在前方幾十米的空地上。
    他穿著靛藍苗衣，銀項圈在晨色中泛著冷光。
    身邊十多米之外，站在持槍的龍飛文他們。
    而最駭人的，是阿尤麵前的那口——
    血池。
    池子不大，像是臨時挖的土坑。
    但裏麵盛的卻不是水，而是粘稠的、暗紅色的液體。
    表麵浮著一層細密的泡沫，偶爾“咕嘟”冒個泡，散發出濃重的腥臭味。
    黃毛的胃一陣翻湧，差點吐出來！
    但他死死捂住嘴，手指顫抖著點開了視頻拍攝。
    剛點開沒幾秒，他視線掃到往常無信號，今天卻顯示滿格信號的右上角時，又頓了下……
    他鬼使神差地點開快手，開啟直播……
    聽說隔壁苗寨的告迪，就是靠直播一點兒裝神弄鬼的小顯蠱，才幾個月，都開起小汽車咯！
    阿尤是現在整個苗疆的老阿爹，要是直播他，那豈不是一天就能賺到一輛小汽車？
    直播間需要填入標題。
    黃毛想了會兒，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還是激動，手指顫抖地填入了標題：【實拍！！！苗疆巫蠱生真實煉蠱現場！】
    直播間開啟，顯示0人。
    黃毛把鏡頭對準阿尤。
    風拂過鏡頭、也拂過阿尤。
    這時候，他看見直播間的人數從0跳到1，並且飄過了一條彈幕。
    【喲，拍戲呢？造景不錯，就是那幾個當兵的身上穿的東西有點兒粗糙，還有男主角，現在這年代，還有誰穿苗裝的啊……】
    黃毛沒空理會。
    因為他看見，阿尤，動了。
    隻見阿尤緩緩抬手。
    從指尖逼出一滴血，墜入血池。
    “噗嗤——”
    血珠落下的瞬間，池麵驟然沸騰！
    像是一鍋沸騰的開水！
    無數細小的黑影從血水中翻湧而出！
    定睛看去——
    那些黑影竟然是蜈蚣、蜘蛛、蠍子、毒蛇……
    它們爬出血池之後，卻不逃跑散開，反而轉身碰撞到一起，瘋狂撕咬，啃噬！
    彼此間甲殼碰撞的“哢哢”聲，在寂靜的林間格外刺耳。
    係統提示：血蠱煉製中，進度15）
    江景虞麵無表情地看著，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布袋，倒出幾枚幹枯的草藥，丟進血池。
    “轟！”
    池麵猛地竄起半米高的幽綠色火焰！
    火光映照下，他的臉一半明一半暗，五毒紋如活物般蠕動。
    再加上已經硬化的半張臉，整個人散發出一種似邪非邪的氣質來。
    黃毛也被這一幕驚到了，呼吸猛然停滯！
    他瞟了一眼手機。
    發現這時候直播間人數已經漲到幾百人，並且還在飆升。
    【這特效做得不錯啊！那麽多蟲子，每一個都得單獨建模】
    【臥槽！我怎麽覺得是真的！？】
    【這是在幹嘛啊？】
    【沒看見直播間標題？煉蠱！】
    【主播在哪兒拍的？！地址！！】
    【報警了！這絕壁是邪教儀式！】
    【錄屏！錄屏！絕逼是真的！沒看見還有幾個當兵的？誰敢冒充當兵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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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英國出現吸血鬼，哪怕明天咱媽說抓住了一條龍，我都不驚訝了微笑）】
    ……
    忽然，屏幕上閃過禮物特效——
    【用戶“都特麽是勺子”送出跑車x1】
    ！！！
    黃毛差點就脫口而出臥槽，手抖得更厲害了。
    果然直播能賺錢！！！
    就在此時！
    “嗡——”
    血池中的蟲群驟然停止廝殺，齊刷刷昂首，複眼閃爍著幽綠的光。
    係統提示：血蠱煉製進度50）
    江景虞的額頭滲出冷汗，右臉青筋暴起，皮膚下似有細小的蟲影蠕動！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向池麵！
    “轟！”
    血水翻湧，竟凝成一條赤紅蜈蚣的虛影，盤旋而上——
    那是阿蚩的靈體！
    黃毛的瞳孔驟然收縮，手機差點脫手！
    直播間彈幕瞬間爆炸——
    【臥槽臥槽臥槽！不是特效吧！！？？】
    【他媽的那條蟲子，半透明的！！！】
    【主播在哪兒！快跑！這不對勁啊！！！】
    但黃毛已經動彈不得。
    因為他看見，那條蜈蚣虛影……緩緩轉頭，看向了他藏身的樹冠。
    它，發現他了。
    “啪！”
    江景虞的手指猛然收緊！
    血蜈蚣虛影瞬間炸裂，化作萬千赤紅絲線，如活物般刺入血池！
    “咕嚕……咕嚕……”
    池水沸騰，黑蟲翻湧，竟在血水中凝聚成一具人形輪廓！
    蠱屍！
    係統提示：血蠱煉製成功！獲得【血屍蠱】x1）
    江景虞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他抬手一揮，血屍蠱猛然躍出血池！
    落地的瞬間，腐肉重組，青灰色的皮膚下黑蟲蠕動……赫然是一具活生生的蠱屍！
    比礦洞內的那些蠱屍更完整、更強大。
    江景虞心內滿意，眼角掃過黃毛藏身的樹冠。
    “去。”
    他聲音嘶啞，一聲令下！
    隻見蠱屍如鬼魅般竄出，直撲向黃毛藏身的古樹！
    “啊啊啊——！”
    黃毛再也繃不住，慘叫一聲從樹上跌落！
    手機摔在地上，鏡頭恰好對準了撲來的蠱屍——
    青麵獠牙，指甲如刀，嘴角滴落黑血！
    【臥槽，這還是人嗎？】
    【你眼瞎了嗎！？這他麽明明就是屍體！】
    【特效妝！絕壁是特效！！！】
    【救命！！！】
    【報警！快報警！！！】
    【啊啊啊啊啊嚇得我直接把手機一丟！主播賠我新買的iphone！】
    【這他媽是真的！！！】
    黃毛連滾帶爬地往後縮，褲襠一片濕熱，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阿、阿尤哥！我錯咯！我就是想拍個視頻！我沒得惡意啊！我是寨子裏龍臘的孫兒！莫殺我！”
    江景虞看也沒看他，隻扔下一句：“滾。”
    黃毛如蒙大赦，連手機都顧不上撿，連滾帶爬地往山下逃。
    直播間裏，在禮物爆炸的屏幕上，最後定格的一幕是——
    阿尤站在血池旁，半張臉爬滿蜈蚣狀青筋，眼神如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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