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春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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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她恐懼的秘密是無意中的發現。
春桃端著明前茶穿過竹林,忽見假山石縫裏遊出條青蛇。茶盞墜地的脆響驚動了巡邏家丁,她慌不擇路躲進地窖木門後的陰影。腐臭味混著鐵鏽味湧上來時,她才看清這不是地窖——七尺見方的水牢裏泡著三個佃戶,蛆蟲在他們浮腫的眼窩裏鑽進鑽出。
"老爺心善,給你們醒醒酒。"護院獰笑著將烙鐵捅進水麵,滋滋白煙裹著焦肉味直衝天靈蓋。春桃死死咬住嘴唇,看刑具在火把下投出惡鬼般的影子鐵鉤掛著半片耳朵,竹夾夾著斷裂的指甲,最駭人的是角落堆積的賬本,每本封皮都按著血手印。
當夜她蜷在耳房草席上,嚇得整夜都不敢合眼。
——一閉上眼睛麵前就是血淋淋的景象,耳朵裏就會聽到那些佃戶淒厲的慘嚎!
地獄大概也就是那個樣子吧?
巡夜燈籠經過窗下時,她聽見護院醉醺醺的嗤笑"……老孫頭骨頭硬?埋在後園石榴樹下的第三十七個坑……"
月光變得粘稠起來,春桃盯著梁上垂落的蛛網,恍惚看見無數冤魂在絲線上搖晃,每根銀絲都浸著猩紅的月光。
劉家的牢房裏,劉宏彩故意讓春桃伺候茶水。
血繩、皮鞭、老虎凳、燒得通紅的烙鐵、鐵掃帚……那一樣都讓春桃膽顫心驚,劉宏彩好整以暇,他就是要把這個他看上的佃戶的女兒從精神上壓垮,讓她乖乖地爬上自己的雕花大床。
銅燭台爆出燈花時,劉宏彩用銀牙簽剔著指甲縫裏的血絲。私逃的佃戶陳二狗被反綁在刑架上,身子幾乎是全祼的。
“東家的田是裹腳布麽?說逃就逃?”
劉宏彩突然抄起鐵尺劈向陳二狗膝蓋,骨裂聲混著慘叫震得燭火亂晃,血珠濺到了牆上。一個專門替劉家幹髒事的劊子手縮在陰影裏磨刀,青石板上蜿蜒的血溪漫過他的皂靴。
“我給你換個新家夥什,這可是咱家老爺的發明。”另一個劊子手從牆上取下來鐵掃帚。
鐵掃帚長什麽樣?
說像我們家裏臥室掃床的刷子,不同的是刷子上不是棕毛,而是一根根鋒利的鐵絲!
刷子狠狠梳過陳二狗的大腿。
“啊……”伴隨著慘叫,陳二狗連聲求饒,“劉老爺,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求您老人家了!”
劉宏彩坐在那裏,斜睨著春桃,低頭喝茶。
鐵掃帚一下一刷下去。
“爺啊,疼死我了!饒了我吧,打今兒以後我給劉家當牛做馬也不跑了……”
“鐵掃帚”不知道第幾次掃過陳二狗,這個時候,這個老實巴交的佃戶身上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了整個人從上到下血滋糊啦,要不是他偶爾身體會因為疼痛抽搐一下,那樣子跟死人差不多!
像什麽?
像被剝了皮、碎了骨,在十八層地獄經曆了萬般磨難的冤鬼!
“行了,丟亂葬崗吧。”眼瞧著血糊糊的陳二狗進氣少、出氣多,沒有多少活頭了,劉宏彩意興闌珊地起身,伸出手在春桃腰背上撫了一把,“扶老爺回房,伺候老爺抽兩口。”
春桃想死,咬舌、觸柱、服水銀……娘死的早,爹又沒了,弟弟才十歲,自己一死,弟弟指定也活不下去了!
可眼下,活著比死了還難啊!
回到上房,老色鬼拖著她往床上拉,她哭、她叫……可在這個人間地獄,沒有人能救得了她!
既然活不成,那就死吧!
她朝壓在她身上的劉宏彩的耳朵咬了上去。
老色鬼從她身上翻下來,捂著血糊糊的半邊臉大叫“來人呐,給我拖進柴房鎖起來,不許給吃的、不許給喝的!”
小伍子做為“親信”,也目睹劉宏彩親審私逃佃戶,老管家劉全福陰鷙的笑容成為揮之不去的陰影。
他也目睹了那個年紀與他相仿的叫春桃的丫頭的不幸。
當初,春桃被拖出蠶房時,指甲縫裏還嵌著青桑葉的汁液。劉全福攥著她的辮子在石板路上拖行,發根撕扯著頭皮的劇痛裏,她最後看見父親在絕望而無助的眼神裏,被家丁推倒在漚肥池。風卷著腐臭的沼氣味,混著父親撕心裂肺的咳嗽,凝固成她十七歲生辰的底色。
春桃被關了四天柴房,沒吃沒喝,更不會有人關心她的寒暖。
按說,她早就快不行了。
但幸運的是,他遇上了小伍子,小伍總是在吃飯的時候留下一塊幹糧,借夜裏巡夜的機會趁其他人不注意,迅速而準確地把吃食投進那個碗口大的窗口。
劉宏彩和劉全福都覺得春桃會屈服。
"手腳麻利些!老爺最厭等人。"管家劉叩了叩黃銅水煙袋,火星子簌簌落在春桃剛擦淨的織金地毯上。她跪在冰涼的青磚地上,看著自己粗布褲腳洇出的泥水印子,在波斯地毯的纏枝蓮紋上暈開汙漬。雕花拔步床裏傳來窸窣響動,金絲楠木鏤空的石榴多子紋投下蛛網般的陰影,籠住她顫抖的肩胛。
劉宏彩從錦帳裏探出半張臉時,春桃險些打翻了纏枝蓮紋的銅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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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裏能止小兒夜啼的活閻王,伸出戴著翡翠扳指的手,春桃慌忙捧起銅盆,卻見那肥白的手指徑直掠過熱水,捏住她的脖子“不順從爺,就要死!”
那隻鬼爪縮了回去,木床吱吱呀呀地晃動起來,幔帳裏響起一個女孩嗚嗚咽咽的哭聲。
"倒是個齊整的。"終於,床不響了,煙槍在翡翠嘴兒上磕了磕,騰起的煙霧裏,春桃瞥見床尾搭著件水紅色肚兜,金線繡的並蒂蓮浸在汗漬裏,花瓣都蔫了。
子夜梆子響過三聲時,春桃縮在耳房草席上數瓦當的滴水。
劉家地獄般的日子讓他真的撐不下去了
後花園的花香混著血腥氣鑽進鼻孔時,她捧著明前茶往書房去。假山石後突然轉出兩個灰衣家丁,麻袋裏掙動的人形在青磚上拖出暗紅痕跡。她慌忙退到紫藤花架下,看著他們掀開荷池旁的青石板。月光漏進地縫的刹那,她看見鐵鏈拴著的男人抬起頭——是村頭佃戶張鐵牛,左眼成了血窟窿。
廚房幫工的翠姑在井台邊搓著衣裳,棒槌砸得水花四濺"昨兒地窖又抬出去個,說是不肯把自己藏起來的女兒叫來做幫工。
她一次又一次被管家劉全福帶到刑室“觀摩”處刑驚雷炸響時,慘叫刺破雨幕。血腥味混著皮肉焦糊味撲麵而來。刑架上吊著的人右腿怪異地扭曲著,烙鐵按在胸口滋滋作響。
劉宏彩握著煙槍站在那裏冷冷瞅著,沒有一絲絲的表情。
"春桃姑娘?"老管家鬼魅般站出來,煙袋鍋的火星子映得他眼窩發綠,"老爺最疼貼心人,你可莫學這些不長眼的。"他枯枝似的手撫過她腕上的傷痕,眼神裏沒有憐憫,隻有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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