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討厭的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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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乙雪有些疲倦,很快就在床上陷入熟睡,房間裏隻剩下油燈跳動的輕響。紫玉蓮費力的轉動輪椅,毒素沒辦法一次性根除,接下來一段時間內她要喝著一些極其苦澀的湯藥才能夠緩緩的恢複過來。
“三人共用一件棉襖……” 她低聲重複,這個詞組在舌尖滾過,帶著種陌生的澀味。在紫家,光是過冬的錦袍就有二十多件,繡著避寒的符文,襯著暖玉裏子,她從未想過 “冷” 是需要靠互相取暖才能熬過的東西。
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種子在她的心頭生長,莫黎也和她說過,她想要開創一個能夠讓孩子健康成長的世界。
“這個理想太過龐大,也太過夢幻,太脫離現實了。”
輪椅碾過地麵的細塵,停在窗邊。紫玉蓮望著窗外那輪被雲翳遮了大半的月亮,指尖在微涼的木扶手上輕輕敲擊,節奏沉穩,像在推演一盤複雜的棋局。
“讓孩子健康成長的世界……” 她低聲重複,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卻又比先前少了幾分尖銳。在紫家的典籍裏,世界從來都是弱肉強食的獵場 —— 詭物環伺,人族內部的傾軋從未停歇,就連血脈純淨的持蓮者,也要為家族的利益隨時準備獻祭。
莫黎描繪的那幅圖景,在她看來就像孩童用朱砂筆畫的畫,鮮豔,卻脆弱得一觸即碎。
她想起朱乙雪說的 “三人共用一件棉襖”,想起他提到同伴屍體時那瞬間的哽咽。
那些苦難是真實的,可真實的苦難就能支撐起一個虛幻的理想嗎?紫玉蓮見過太多在絕境中抱團,又在利益麵前反目的人。紫家長老們年輕時也曾歃血為盟,轉頭就為了爭奪繼承權互相下毒;歸元教的修士口口聲聲 “為了人族”,背地裏卻在倒賣城防圖給詭物。
“僅憑一時的感念,成不了事。” 她對著窗玻璃裏自己蒼白的倒影說。
倒影裏的人,眉梢眼角還帶著未脫的矜貴,卻又在月光下顯出幾分茫然。
她從小被教導,力量才是立足的根本 —— 血脈的力量,權謀的力量,掌控他人的力量。莫黎那種 “大家湊在一起好好活著” 的想法,在她的認知裏,和三歲孩童說要摘月亮沒什麽區別。
“莫黎,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可能開創你口中的世界,但身為當世天驕的我,確實也想看這樣的世界能不能到來。”
她不會加入莫黎,因為她有自己的驕傲,身為當世的天驕,沒有隕落在詭界屬實是一場遺憾。
不過這樣的理想,這樣的道,她並不反感。若是真的能夠實現,紫玉蓮也很樂意看到這樣的大道之爭。
紫玉蓮轉動輪椅,回到房間角落,那裏放著朱乙雪備好的藥碗,苦澀的氣味順著晚風漫過來,像極了她此刻的心境。
她抬手碰了碰碗沿,溫熱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讓她想起紫家藥房裏那些用金箔封口的藥罐 —— 同樣是治病,卻一個帶著煙火氣,一個裹著奢靡的冷。
“針鋒相對?” 她輕笑一聲,聲音壓得很低,怕吵醒熟睡的朱乙雪,“紫家的損失還不夠嗎?”
長老們為了千麵龕,已經折了三位護道者;歸元教那邊因為城防圖的事,對紫家猜忌漸深;如今她自己又成了望鄉居的 “階下囚”,手裏能用的牌早已所剩無幾。莫黎那把紅蓮刀不僅掀了她的棋局,更把紫家藏在暗處的獠牙劈得明明白白 —— 再鬥下去,別說爭奪千麵龕的操控權,能不能保住自己這具殘破的身體都未可知。
她想起莫黎那抹豔麗又刻薄的笑,想起對方指尖點在蓮台紋上時那毫不掩飾的惡意。那樣的人,最擅長在絕境裏反咬一口,與其讓她成為死敵,不如暫且歇手,看看這場由她掀起的風暴最終會吹向何方。
“互不幹涉,各憑本事。” 紫玉蓮對著藥碗裏自己的影子說。
影子在晃動的藥汁裏扭曲,像極了她此刻搖擺的立場 —— 不加入,不依附,卻也不再主動揮刀。她仍是紫家的大小姐,仍是那個以成為當世第一為目標的天驕,隻是這條路,或許不必非得踩著莫黎的屍骨過去。
[你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影詭的聲音從紫玉蓮的影子中響起,一個黑發少年從她的影子中走出了,這是影詭記憶中一個人的模樣。
→_→我就知道。
紫玉蓮對影詭的出現沒有絲毫的意外,這可是莫黎最得意的詭物,在紫家的記錄中莫黎幾乎每次都會動相關的殺招。
“我還感覺很奇怪,為什麽從頭到尾都沒有遇見你,原來是早就潛入我的影子中。讓我猜猜,應該是從我開始對莫黎下手的時候,你就已經進入我的影子中吧。”
她篤定的說著,現在的影詭應該沒有對自己下手的意思,十有八九的自己主動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既然如此,自己的安全倒是有了保障。
紫玉蓮的話語中多了幾分輕鬆愉快,她到現在才相信現在的莫黎不會來擊殺自己“既然你主動的出現在我的麵前,多半不是來殺我的,說吧,你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嗎?”
影詭的聲音不含任何的感情,空洞的眼神也沒有一絲的變化,對於紫玉蓮的問題它全盤否認。“沒,黎姐沒有給我下任何指令,我也沒什麽要說的。”
紫玉蓮看著影詭那張毫無表情的臉,指尖在輪椅扶手上輕輕一叩,眼底閃過一絲了然。“沒指令?” 她扯了扯嘴角,語氣裏帶著幾分看穿不說穿的譏誚,“那你半夜從影子裏鑽出來,總不是來給我唱安眠曲的吧?”
影詭依舊沉默,像尊沒有生氣的木雕,隻有垂在身側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了蜷。
“莫黎倒是謹慎。” 紫玉蓮轉動輪椅,目光掃過房間裏熟睡的朱乙雪,聲音壓得更低,“怕我夜裏出事?是怕紫家的人趁你們鬆懈動手,還是怕我這‘階下囚’死在你家地盤上,壞了你的計劃?”
她頓了頓,看著影詭始終不變的空洞眼神,突然笑了:“你留在這兒,無非是想盯著我。畢竟我這條命現在還有用,死了的話,千麵龕的線索、紫家的內情,你們可就少了個活字典。”
影詭的喉結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吐出三個字:“…… 別亂跑。”
“放心。” 紫玉蓮端起角落的藥碗,借著油燈的光看了看碗底殘留的藥渣,“現在的我,連碗都拿不起來,想跑也跑不了。倒是你們,與其盯著我,不如提防著點李士 ——”
對於莫黎的詢問,她自然也有辦法聽到一些。
這一個完全沒有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隊員反而是紫玉蓮想要注意的目標,若是在對莫黎動手的前幾天再次收集消息,她不一定會落到如今的地步。
她話沒說完,影詭的眼神突然銳利了一瞬,像淬了冰的刀。
“看來你也注意到他了。” 紫玉蓮放下藥碗,發出輕微的磕碰聲,“一個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這麽久的人,要麽是在憋什麽大招,要麽就是…… 被什麽東西纏上了。你們這位李士哥,可比我這明麵上的‘麻煩’危險多了。”
“你想多了。”影詭說完就回到影子之中,隨後留下一句:“我會一直盯著你,直到黎姐將你送出去。”
它也是犯賤,頭一次接觸到智道的修士,不由的多了幾分好奇,沒想到話都沒說幾句話,一些事情都被推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