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識字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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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說嘛,”陸棄娘一邊往屋裏走,一邊眉飛色舞地道,“他從前那麽大的官兒,怎麽會人緣差到,一個人都沒有幫他的。”
    蕭晏聽見院子裏傳進來的這句話,眼神暗了暗。
    “娘,不是,是我和二姐,嗯,還有那個爹賺錢買了肉。”
    “啥?就你們三個?加起來湊不出來一個能幹的,還賺錢呢!來,幫娘把東西拎進去。”
    “您看不起誰呢!”二丫站在廚房門口叉腰道。
    大丫正在灶前忙活,氤氳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身形,熱氣騰騰地帶著香味直往鼻子裏竄。
    二丫得意地給她講了今日跌宕起伏的經曆和豐盛的收獲。
    “剛開始還行,得了不少錢。可是五城兵馬司的人,見到我們這裏圍了許多人,就過來查看,差點沒把我的心嚇得跳出來。”
    二丫口齒伶俐,講得繪聲繪色。
    “他們懷疑我們作假,竟然去查看屋裏那個的呼吸。娘,不騙您,我腿都軟了。”
    “結果您猜怎麽著?”
    “肯定沒發現,要不你現在還能跟我嘚瑟?”陸棄娘笑罵道。
    “對!他竟然會閉氣,騙過了那些人。娘,他有點厲害啊!”
    “那不是有點厲害,那是相當厲害。你以為破虜將軍是飯桶啊!那是天上的紫微星!”
    “娘,紫微星不是說狀元郎嗎?”
    “差不多,反正都是天上的,跟咱們地上這些人不一樣。”
    “……攏共收了有二百六十二個錢。”二丫算賬比陸棄娘快,“二百五十文上交給您,用十二文買了半斤多肉,大姐剁碎了熬肉粥呢!”
    畢竟是窮人家的孩子,就算得了錢,也舍不得花。
    隻花了十二文,二丫還怕陸棄娘說她,說話間目光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陸棄娘聽了她的餿主意,又好氣又好笑。
    “你就不怕遇到熟人,多丟臉。”
    “丟臉沒有吃肉重要。”二丫見她沒發火,便哼哼著道,“我明兒還去!”
    “不許去了。”陸棄娘道,“又沒到吃不上飯的地步,不許再去了。”
    伸手來錢快,但是不能縱容這種行為。
    人要是習慣下跪,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還有,他身體不好,”陸棄娘指著正屋道,“再給他折騰病了,到時候還得買藥,那得花多少錢,不劃算。”
    見二丫不高興,她又摸摸二丫的頭,“二丫最聰明了,娘知道你是心疼娘。隻是咱們有手有腳,娘能賺錢養你們。對了,你看娘今日賺到了錢,給你們買了什麽好東西!”
    二丫本來被打擊得悶悶不樂,但是看到紅頭繩和飴糖,很快就高興起來。
    “拿去給姐姐和妹妹分。”
    陸棄娘回到自己房間。
    她看了一眼蕭晏,見他還一如既往的平靜疏離,並沒有羞憤到要死要活的程度,頓時放下心來。
    “二丫胡鬧,你別和她一般見識。孩子想賺錢的心是好的,就是這法子……”
    有點尷尬。
    “我說她了,以後再不會了。”陸棄娘又道。
    蕭晏忽然開口,“不會有人來替我贖身的,你不必懷著那種希望。”
    背後說人,被人抓個現行,陸棄娘有些尷尬,“我就是隨口說說。對了,你看我給你買什麽了?”
    說話間,她就從身後的背簍裏往外掏,興高采烈地掏出來……厚厚的紙錢。
    蕭晏幽幽地道:“……怎麽,你覺得今日我死得不夠逼真?”
    再撒點紙錢,氛圍就拉滿了?
    陸棄娘哈哈大笑,“不是,這個不是給你的。這是給我相公的!”
    蕭晏:“……”
    難道,她現在的相公不是他嗎?
    “人要過年,鬼也要過年。”陸棄娘把背簍解下來放到炕上,“我是張家的童養媳,六歲就來張家了。我爹是個秀才,可厲害了;我娘也能幹,家裏家外一把抓。我哥,就是我相公,從小讀書好,本來要進學,後來不知為何又說要投筆從……從布?”
    “投筆從戎。”
    “哎,對對對。我光記得絨布,是絨布的絨,不是絨布的布。”
    “不是絨布的絨,是戎裝的戎。”蕭晏糾正她。
    “一回事。”陸棄娘把紙筆找出來放在蕭晏麵前的桌上,“我哥要是不去投軍,說不定現在都中狀元了。人啊,都是命。你不是要紙筆嗎?給你買的,試試。”
    因為張家是耕讀人家,公公一生都在進學,婆婆負責所有的活計,就差把公公供起來。
    陸棄娘耳濡目染,也覺得讀書是一件極重要極神聖的事情,讀書人也值得敬重。
    蕭晏肯定也是讀書人。
    所以盡管很不舍,她還是忘不了蕭晏的“要求”。
    他要別的,陸棄娘可能不會搭理。
    但是,他要的是筆墨。
    讀書人的事情,自然是最重要的。
    “哎,對了,沒有墨。這個家裏有一方破硯台,是我哥之前用過的,我去給你找。”陸棄娘又風風火火地出去了。
    蕭晏看著桌上那劣質的紙筆,久久出神。
    等到陸棄娘找了硯,磨了墨,蕭晏拿起筆,蘸了蘸墨,懸臂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表字。
    “這是蕭——晏——”他指著紙上的字,一個個告訴陸棄娘,“這是我的字——”
    “我認識這個!”
    陸棄娘激動起來。
    “這個是‘九’,對不對?”
    蕭晏:“……不是,那是‘幾’。”
    他字“幾安”。
    “不可能。”陸棄娘斬釘截鐵地道,“我認識它,它就是個‘九’!”
    “冒頭的才是‘九’。”蕭晏耐心解釋。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它怎麽縮個頭,就不是‘九’了?”陸棄娘表示,這個真的太抽象了。
    “縮頭烏龜就不是烏龜了?”她忍不住又道。
    蕭晏:“我字幾安。”
    “哦,我哥字九皋,明明長得一模一樣,像雙胞胎兄弟似的。”陸棄娘碎碎念。
    張鶴遙,字九皋。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
    這個名字就藏滿了野心。
    隻可惜,命薄,鎮不住。
    蕭晏已經漸漸從陸棄娘的口中,勾勒出了她亡夫的形象。
    他複又下筆,寫下了她的名字。
    陸七娘。
    可是陸棄娘見到自己名字,卻毫無反應,還問他,“這又是什麽?”
    字怪好看的,隻可惜她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