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棄娘看來，幹活要對得起良心，認真負責不敷衍，這沒得說。
    但是不能真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人都死了，還說個屁。
    得活著，得好好活著，這才是根本。
    “大丫，我心疼你，也心疼蔣玄。你們都不容易，但是你不能讓蔣玄，一味地站在你背後等你。你得回頭看看他。”陸棄娘語重心長。
    “娘，我知道錯了。”大丫眼中淚光閃動。
    這些道理，她都懂。
    但是或許是家人和蔣玄都對她的無限包容，所以她還是會忽略他們的感受。
    “你拚點，娘不說什麽。但是答應娘，吃好，睡好，過好日子，然後再去拚。”
    “嗯，娘，我記住了。”大丫鄭重點頭。
    “有什麽活兒是娘能幹的，你盡管說。娘幹不好，幹得慢，可以慢慢來。”
    陸棄娘和大丫說了好久的話。
    “行了，我也不囉嗦了。一會兒蔣玄回來，你們歇歇，然後一起出去走走。”陸棄娘道，“天天在屋裏待著不曬太陽不吹風，好好的人也熬壞了。”
    “嗯。”
    陸棄娘出門的時候，就見到蔣玄有些局促地站在門口。
    “我還能把她吃了不成？”陸棄娘沒好氣地道，“你也是，怎麽那麽老實。她不聽勸的時候，你能不能強硬點？”
    蔣玄點點頭。
    好了，現在他是“奉旨”強硬，有恃無恐了。
    雲庭和二丫剛買東西回來，正站在隔壁房間門口。
    聽到陸棄娘數落蔣玄的話，雲庭羨慕地道：“什麽時候我能得這句話就好了。”
    二丫毫不客氣地踩了他一腳：“想得美！”
    雲庭佯怒：“是時候拿出我作為舅公的威嚴了。”
    然後他換來第二腳，老實了，隻敢小聲控訴：“心狠手辣，謀殺親夫啊！”
    “舅公您老人家年紀大了，腿腳不便，以後少出門。”二丫推了他一把，拉著陸棄娘去看她剛買回來的東西。
    這件事倒是很快過去，算是虛驚一場。
    大丫也不像之前那樣熬夜，雖然還是很忙。
    但是自此之後，四丫幾乎寸步不離地陪在大丫身旁。
    蔣玄沒辦法，隻能另外去別的房間安歇，把房間留給姐妹倆。
    陸棄娘私下和蕭晏道：“等回到京城，四丫咱們自己帶。”
    這小尾巴，已經占據了大丫和蔣玄太多的相處時間。
    陸棄娘想，這什麽時候才能抱上外孫(女啊！
    “而且他們倆帶孩子不行。”
    “怎麽不行？”蕭晏覺得蔣玄和大丫待四丫盡心盡力。
    “太慣著四丫了。”陸棄娘道，“雖然說現在咱們家裏條件更好，不能和大丫她們幾個小時候吃苦比。但是你不覺得，四丫在蜜罐裏長大，不知人間疾苦嗎？”
    四丫被養得太好，太單純了。
    不能這樣的。
    外麵沒有那麽美好。
    因為四丫驚人的美貌和單純的性格，實在太討人喜歡，所以身邊的人，對她都格外寬容。
    她像個吉祥物一樣，誰見到都誇。
    “我也不想孩子沒苦硬吃。”陸棄娘繼續道，“但是我想把她帶在身邊，帶她更接地氣一點。”
    陸棄娘骨子裏有些信命。
    她總覺得，人這一輩子，能一帆風順甜到底的，鳳毛麟角。
    即便不經曆大苦大難，也得有麵對風雨的韌勁兒。
    不見識過艱難，未必就更幸福——幸福本就是對比出來的。
    日子太順遂，反而容易讓孩子把芝麻綠豆的困難無限放大，陷入焦慮迷茫。
    “大丫把活兒都攬了，四丫是啥活兒也沒沾手，這都不對。”
    四丫也不小了。
    但是她明顯比同齡人更晚熟。
    陸棄娘覺得不能把孩子養成傻白甜。
    “好，聽你的。她現在年紀漸長，本來也該避嫌些。”蕭晏道。
    女孩子長大了，避父避兄，要跟著母親學習更多待人接物的道理。
    大丫教了四丫學識氣度，現在確實需要陸棄娘再給她添點“煙火氣”和“硬骨頭”。
    而二丫卻看到了另一麵。
    “果然誰養的跟誰親。你看四妹妹，就像大姐姐的親生女兒一樣。”她和雲庭感慨。
    因為足夠美好，所以她也會心生向往。
    日後她也想生幾個這樣可愛貼心的女兒。
    “喜歡的話，那咱們也領養幾個？”雲庭試探道。
    “領養做什麽？我又不是不能生！”二丫嫌棄地撇嘴，“領養的哪有自己親生的貼心？”
    “你們姐妹四個，不都很好嗎？”雲庭不解。
    為什麽要冒著生命危險去生孩子？
    若是別人不知道就算了，但是二丫知道他娘的事情，應該引以為戒才是。
    “我們姐妹四個好，那是因為我娘心善，待我們如珠如寶。”二丫哼了一聲，“我可沒有我娘那麽心軟。不是我生的，我怕我變成惡毒後娘。”
    雲庭：“……”
    他該怎麽讓二丫打消生孩子這個念頭呢？
    他還沒說話，二丫就已經瞪他了。
    “你娘是從小身體弱，太醫也不讓她生孩子。我從小就是胡姨丈看著長大的，身體康健，基本都沒怎麽生過病……”
    “這種話不能亂說。”雲庭打斷她的話。
    “年紀輕輕的，那麽多講究，你真想當我舅公啊。”
    “我們將來就順其自然，有就生，沒有就兩個人好好過。”二丫又道。
    雲庭眼珠子轉轉：“好。”
    沒關係，他可以操縱“自然”。
    但是他並沒有發現，二丫瞥了他一眼。
    ——真傻。
    胡神醫是誰的人，聽誰的都弄不清楚。
    一行人很快趕到了京城。
    巍峨的城樓在望，曆經風霜的石磚仿佛鐫刻著無數過往。
    陸棄娘掀開車簾一角，望著那熟悉的輪廓，心中百感交集，低低歎了一聲：“京城……我們回來了。”
    馬車轆轆駛入城門洞，光線由暗轉明。
    剛踏上京城的土地，還沒來得及細看街景，就聽得車外傳來一聲激動得幾乎變了調的呼喊：
    “將軍！夫人！是將軍和夫人回來了！快！快回去報信！！！”
    緊接著是幾聲同樣興奮的應和和急促遠去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