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首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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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雷德靠在鏽蝕的儲油罐後,左手死死按住滲血的右臂。汗水混著機油從額角滑落,在布滿灰塵的臉上衝出兩道溝壑。他盯著三十米外那道晃動的手電筒光束,喉結在幹裂的皮膚下滾動——那是第三波搜查的敵人了。
    廢棄工廠的金屬穹頂漏下慘白月光,照亮他腳邊那枚擰開保險的破片手雷。五天前從墜機點爬出來時,他以為最糟的時刻已經過去,直到在安全屋看見那張泛黃的全家福被釘在牆上,照片裏妻子的笑容旁用紅漆畫著骷髏。
    \"東邊倉庫有動靜。\"無線電裏的男聲像砂紙摩擦,弗雷德猛地咬住嘴唇才沒喊出聲。右肩的傷口又開始抽痛,那是昨天被流彈擦過時留下的紀念。他慢慢抽出靴筒裏的軍用匕首,刀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光束突然轉向這邊。弗雷德看見兩個黑色剪影正朝儲油罐走來,步槍槍管在肩窩處晃悠。他摸到背後的破布,那是從飛行員屍體上撕下來的飛行服殘片,上麵還沾著凝固的血漬。
    當敵人距離十米時,他突然將破布朝左前方扔出。布料在空中展開的瞬間,他翻身滾進儲油罐底部的裂縫。手電筒光束立刻追過去,伴隨著兩聲沉悶的槍響。
    弗雷德屏住呼吸,聽著敵人的腳步聲在頭頂徘徊。右臂的血滴在碎石上,發出幾乎聽不見的嗒聲。他想起女兒五歲生日時,自己把她舉過頭頂,她咯咯的笑聲像銀鈴一樣。
    \"隻是風吹的。\"另一個聲音說。腳步聲漸漸遠去。
    弗雷德蜷縮在狹窄的裂縫裏,直到腕表的熒光指針走過淩晨三點。他小心翼翼地爬出來,右臂已經麻木得失去知覺。全家福的一角從胸袋裏露出來,妻子的眼睛在月光下仿佛在注視著他。
    撤離點的信號在三公裏外閃爍。他咬開手雷保險,將其卡在鐵門搭扣上,然後拖著傷臂消失在工廠的陰影中。身後傳來金屬摩擦的吱呀聲,那是追兵踩中了他布置的詭雷。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弗雷德終於看見了撤離直升機的輪廓。他靠在斷牆上,撕下襯衫布條重新包紮傷口,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全家福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黃昏的廢棄工廠裏,鏽鐵支架在殘陽下投出扭曲陰影,空氣中彌漫著機油與硝煙的混合氣味。雷諾伊爾貼著斑駁的混凝土牆根低姿移動,4a1的槍口斜指地麵,消音器讓呼吸般的導氣聲都顯得格外清晰。頭戴的降噪耳機裏,除了自己刻意放輕的腳步,還捕捉到右前方倉庫傳來的金屬碰撞聲——是敵人在翻找物資時碰掉了貨架上的罐頭。
    他立刻收住腳步,左手迅速切換到腰射模式,利用牆角的預製板缺口做觀察鏡,瞳孔在微光瞄準鏡裏縮成細縫。三秒後,一個穿著二級甲的身影出現在倉庫門口,正背對著他檢查背包。雷諾伊爾沒有猶豫,側身探出的瞬間,槍口已經抬至敵人肩胛高度。“噠噠噠”,三發5.56毫米855a1子彈呈品字形射出,第一發撕開戰術背心的織帶,後兩發精準鑽入胸腔。敵人甚至沒來得及轉身,身體就像斷線木偶般向前栽倒,背包裏的急救包滾落出來。
    他沒有立刻上前舔包,而是保持預瞄姿態靜立五秒,確認耳機裏再無其他動靜後,才快步上前補掉殘血,順手撿起敵人掉落的彈掛——裏麵還有半盒沒開封的7.62毫米ps彈。暗區的法則從不是仁慈,雷諾伊爾拉上戰術背心的拉鏈,繼續朝著撤離點的方向潛行,背影很快融入更深的陰影裏。
    穀物交易站的鐵皮頂被夕陽烤得發燙,阿賈克斯的軍靴碾過地上的彈殼,發出幹澀的摩擦聲。他靠在鏽跡斑斑的集裝箱上,左手的機械義肢哢嗒響了兩聲——那是三年前在北境戰場被流彈削掉半條胳膊的紀念,也是他從正規軍變成暗區流民的開端。
    “頭,西邊又有遊蕩者摸過來了。”手下的瘦猴壓低聲音,手裏的ak還在滴著機油。阿賈克斯眯起眼,粗糲的指腹摩挲著腰間的戰術匕首,刀鞘上刻著的“07小隊”早已模糊。他想起最後一次見隊長的樣子,那人倒在血泊裏,塞給他半塊壓縮餅幹,說“活下去,帶著兄弟們”。
    現在兄弟們還剩下五個,大家都擠在交易站那狹小的倉庫裏,靠著倒賣一些物資和收取過路費來勉強維持生計。有人說他心狠手辣,為了區區幾箱罐頭就能跟人動刀動槍、大打出手;然而,隻有瘦猴心裏清楚,阿賈克斯枕頭底下藏著一張照片。
    卡莫納山穀的晨霧總在多斯的橄欖樹下散開。他總披著那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衫,手裏攥著祖父傳下的銅鋤,在石縫裏刨出野薄荷的根——那是祖母說過的,能讓橄欖油添三分清冽的秘訣。
    多斯的人生理想,就藏在這片山穀的褶皺裏。不是要走出群山去鎮上開作坊,也不是盼著城裏的商人來包下整片橄欖園。他隻想讓每一棵橄欖樹都記得陽光的方向:春天時教孩子們辨認哪片葉子上的蚜蟲最少,秋天裏帶著老伴在石磨旁哼祖輩傳下的榨油謠,冬夜裏守著陶罐裏發酵的葡萄汁,聽爐火劈啪著數星子。
    去年山那邊的伐木隊想砍倒西坡的老橡樹林,多斯背著幹糧在林子裏坐了三天。他不吵不鬧,隻是把橡果一顆顆撿進布袋,說要留給開春的鬆鼠。伐木隊的人笑他癡,卻在離開時悄悄把電鋸留在了山腳。後來村裏人問他怕不怕,他摸著鋤柄上的包漿說:“山穀記得誰對它好,就像樹記得哪年的雨水最甜。”
    如今他的孫子開始跟著學辨認橄欖的成熟度了,小手捏著青果問:“爺爺,我們什麽時候能像電視裏那樣用機器榨油?”多斯把孩子的手按在粗糙的樹皮上:“機器快,但樹認手的溫度。你看這道疤,是你太爺爺年輕時為護它擋過落石——山穀的故事,得用掌心一點點焐進油裏,才香得久。”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拖到遠處的石砌油坊。陶罐裏的葡萄汁正咕嘟著冒泡泡,混著薄荷的清香漫出來。多斯坐在門檻上,摸出懷裏的舊皮袋,倒出兩顆曬幹的橄欖核——那是今早剛從樹底下拾的,準備明早給孫子串成手串。
    山穀的風輕輕地吹過,仿佛是大自然的手溫柔地撫摸著橄欖樹梢。那微風像是在訴說著多斯的理想,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多斯的理想,是如此的美好而純粹。他希望每一片橄欖葉都能安心地變老,經曆歲月的洗禮,展現出生命的堅韌與從容。他想象著這些葉子在風中搖曳,享受著陽光的溫暖和雨露的滋潤,慢慢地從嫩綠變為深綠,再到金黃,最終在時光的沉澱中落下,回歸大地的懷抱。
    而對於每一個來到這裏的人,多斯希望他們也能品嚐到時光在油香裏慢慢沉澱的那種甜。那是一種獨特的味道,蘊含著橄欖的醇厚和歲月的韻味。當人們品嚐著用橄欖製成的橄欖油時,他們會感受到那股淡淡的甜味,那是多斯的理想在舌尖上的體現。
    這山穀的風,似乎在將多斯的理想傳遞給每一個角落,讓這片橄欖樹林都充滿了他的美好願景。
    雨夜的卡莫納工業區彌漫著鐵鏽和柴油的氣味。史蒂芬把戰術手電調至頻閃模式,貼在廢棄集裝箱的鏽蝕接縫處,呼吸壓得很低——三分鍾前,他的步話機裏傳來最後一聲電流雜音,搭檔老默的位置徹底失聯了。
    目標是三號倉庫的那箱\"軍規急救包\"。老默的女兒在隔離區發著高燒,這是黑市上唯一能搞到的廣譜抗生素。史蒂芬攥緊腰間的9,彈掛裏還剩兩個彈匣,左肋的舊傷在潮濕空氣裏隱隱作痛——去年在農場被流彈擦過的地方,現在又要挨上一槍了。
    倉庫鐵門的鏈條鎖被液壓剪剪開時發出刺耳的脆響。史蒂芬側身滾進去,手電掃過堆積的木箱,正中央果然放著那個印著紅十字的金屬箱。他剛要伸手,後頸突然炸開一陣涼意——是腳步聲,不止一個。
    \"把箱子放下,史蒂芬。\"陰影裏走出三個穿黑色作戰服的人,為首的麵罩下露出半截猙獰的刀疤,\"我們老板說了,老默的債,該由你來還。\"
    槍聲在密閉空間裏震得耳膜生疼。史蒂芬就地翻滾躲開第一發子彈,9的扳機扣到底,正中刀疤男的膝蓋。慘叫聲裏,他撲向金屬箱,卻被側麵飛來的警棍砸中手腕,手槍哐當落地。
    混亂中,他摸到靴筒裏的備用匕首,反手捅進身後那人的大腿。趁著對方吃痛彎腰,他抱起急救包撞開倉庫後窗,玻璃碴子紮進掌心也顧不上。雨幕裏,他聽見身後傳來密集的槍聲,子彈在鐵皮屋頂上濺起火星。
    跑到工業區邊緣的卡車旁時,史蒂芬才發現左臂已經被流彈撕開一道口子,血混著雨水浸透了衣袖。他把急救包塞進駕駛室,剛要發動,卻看見副駕座上躺著個熟悉的身影——老默的步話機掉在腳墊上,屏幕暗著,胸口的彈孔還在滲血。
    雨刮器徒勞地掃著玻璃,史蒂芬咬住牙發動卡車。後視鏡裏,刀疤男的手下正追出來,車燈刺破雨簾。他猛打方向盤,卡車撞開護欄衝進荒野,急救包在副駕上顛得哐當響。
    老默的女兒或許能活下來。史蒂芬扯下染血的麵罩,望著遠處隔離區的燈火,左肋的舊傷和左臂的新傷一起疼起來。卡莫納從不讓人輕鬆離開,就像他永遠忘不掉老默最後那句\"我去探路,你拿箱子\"——原來有些債,從來都不是用來還的,是用來扛著走下去的。
    鏽蝕的礦燈在岩壁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博雷羅的人生就像這卡莫納礦區的巷道,布滿岔路與塌方的陰影。年輕時他是礦場最賣力的掘進工,鋼釺磨出的繭子比安全帽還厚;如今他左胸別著純金礦鎬徽章,腰間的9刺刀纏著礦工結繩——那是他親手勒死監工的凶器。每周三正午,他會站在選礦廠天台上拋硬幣決定礦工生死,銀幣在空中劃出的弧線比礦道鐵軌更規律。手下說他的眼睛像廢棄礦洞的積水,永遠映不出光,隻有當有人私藏狗頭金時,那雙眼才會泛起血光。辦公室保險櫃裏鎖著半塊發黴的黑麵包,那是他餓暈在掌子麵時,已故工友塞給他的最後口糧。上個月有雇傭兵想搶占礦脈,他帶著礦工們用礦車和炸藥造出死亡陷阱,三百米深的礦道裏堆滿了穿戰術背心的屍體。他踩著屍體在爆炸煙塵裏抽煙,對幸存的礦工說:\"記住,卡莫納的石頭,隻會認流血最多的人。\"
    卡莫納電視台的走廊還留著彈孔灼穿的焦痕時,羅爾夫的名字就已經成了這裏的禁忌。沒人見過他的臉,隻記得那身被彈片劃破的灰綠色工裝甲,和永遠頂在腰間的ak——槍身纏著半舊的膠帶,槍口消焰器早被打歪,卻總在最意想不到的轉角炸響。
    他從不走戰術路線。別人還在架著倍鏡探身時,他已經踩著碎玻璃衝進了中央大廳。某次三隊火並堵在二樓回廊,他竟從消防通道的鐵梯直接翻上三樓,踩著欄杆就往人群裏扔震爆彈。閃光還沒散盡,他已經抱著槍從三米高的平台跳下來,落地時膝蓋磕在台階上發出悶響,卻連趔趄都沒打,腰射壓著彈道掃穿了兩個蹲守的敵人。
    最瘋的那次是守包。他在頂樓控製室被兩隊人圍堵,明明能從通風管道溜走,卻偏要反打。把最後一顆煙霧彈扔在門口,自己躲進服務器機櫃的縫隙裏,等敵人摸進來時突然滾出來,槍口幾乎貼在對方胸口扣扳機。子彈打穿了敵人的四級甲,也震得他虎口發麻,血順著指縫滴在鍵盤上,他卻笑著扯下對方背包裏的止痛藥,嚼著就往樓下衝——據說那天他後背還插著片彈片,卻硬是扛著半血從正門殺了出去。
    後來有人在電視台的留言板上見過一行歪字:\"別學羅爾夫,會死。\"但走廊盡頭的彈孔總在提醒所有人:那個永遠頂著槍往前衝的莽夫,從來沒死在卡莫納的鏡頭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