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外，蘇默抹著眼淚，哭了一會。
    有時覺得，自己臉上就寫著“討人厭”幾個字。
    無論在哪，無論說什麽話，她總能惹得人討厭。
    好像她身上有臭味一樣，這臭味來自於靈魂深處，洗多少澡也去不掉。一張嘴，臭味就要冒出來。
    恨不得躲著人群走，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個無足輕重的人。
    從前在龍嫣那裏，無論怎樣賣力討好，也總是事與願違。
    煮飯時睡著了，弄得滿屋子的濃煙。冒冒失失犯了錯，挨打挨罵。說錯了話，多了句嘴……
    蘇默走後不久，龍嫣就來到這裏。
    推開屋門，催促著：
    “出嫁的衣服選好了嗎？”
    “媽媽！我求你！”
    龍溪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她這樣強硬性格的，也跪下來求人，眼淚圍著眼眶打轉。
    “別把我嫁到橋城去！……我想呆在你身邊，求求你，讓我陪著你。別把我嫁出去，我不嫁那個老男人，不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說什麽呢，聽誰說的。橋城主不是老男人，他還年輕呢。”
    龍嫣相貌成熟穩重，儀態豐滿雍容。
    年紀比龍溪大許多。她在現實裏，無兒無女，所以很疼愛龍溪。
    此時欣慰地看著自己新收的這個女兒。
    “你可是我的心肝寶貝。你知道……我們和君臨之間，隔著橋城，那裏是必經之地。橋城主可以投靠君臨，也可以投靠我。要是他能聽我的，就順利得多了。”
    王後站在窗子前，遮住朦朦朧朧的光，在地毯上留下一大片陰影。
    “媽媽，不是我不守承諾。而是……橋城主又老又醜！”
    “胡說！……你是龍族，龍族要團結。我不需要你愛他，隻需要你給他吹吹耳邊風。我隻要那座城，為我敞開城門！”
    “我真的不想去……我能不去嗎……”
    王後的話，帶著威脅：
    “你做我的女兒，我給了你地位、殊榮，一切你想要的，讓你與我共享財富。現在，該是你報答我的時候了。”
    龍溪眼角的淚凝固了。
    她知道了，自己是龍嫣的工具。
    當初她收下自己的那一刻，就在做這樣的打算了。
    自己辛辛苦苦地往上爬，換來的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她呆呆地望著窗口。
    看著遠處鍾樓上，飛過了一大片白鴿。
    海的對岸。
    最廣闊的一片黃褐色土地，橫跨東西，擁有曲折的海岸線，就是橋城。
    陰暗狹小的議事廳裏。
    城主林川坐在長桌中央，煩躁地敲打著桌麵。
    這是座非常古老的城堡，低矮的屋頂和厚重的牆壁十分逼仄。就連一側的窗子，也是小小的圓孔，透不進什麽光。
    首相白月明，一襲白衣，儒雅謙和，坐在他身旁。
    女學士柳影和女使者唐心，遠遠站在另一側。
    林川終於開口了：
    “君臨和龍族，我們哪個也得罪不起。”
    白月明皺了皺清秀的長眉。
    “這個選擇很危險，君臨會懷疑我們的忠誠。隻怕沒死在龍族手裏，先死在君臨手裏……”
    “君臨女皇不會輕易開戰。”唐心說，“要不然，她的親民形象就全毀了。龍城可不在乎這個，那群野蠻人，要是打過來，我們凶多吉少。不如先和龍城搞好關係。”
    她有一張向陽花朵一般明媚的臉龐，聲音悅耳。
    又說：
    “說到底隻是結婚，又不代表什麽。娶妻是你個人的事，君臨無權幹涉。要是將來龍族真做出什麽出爾反爾的事，還可以用龍族公主做人質。要是君臨來為難，也不怕龍族不支援我們。”
    眾臣覺得認可，紛紛點頭。
    “嗯……沒錯。所以，我們要迎娶公主了吧？”
    林川說著，他甚至有些期待。
    “目前隻有這個辦法。”
    白月明無奈地說。
    處在夾縫裏的勢力，有多難，隻有他們能體會。尤其是在這兩個最大的勢力之間。
    林川歎了口氣，頹然地陷進椅子裏。
    “唉。君臨來，我們也開城門。龍族來，我們也開城門。我們誰都惹不起……”
    夜曜商會的船。
    在海上連續漂泊了數天，終於抵達了金色海岸。
    “貿易之都”像茫茫戈壁上綻開的花朵。
    不僅擁有世界上最大的港口，商會林立，富豪雲集。更是盛產寶石，全世界最富有的地方。
    金光萬丈的城堡，聳立在綠洲之上。
    潺潺瀑布從高處傾瀉而下，如藍色的絲帶，墜落向層層黃土。被人們稱為——綠都。
    船還沒靠岸，夜曜就感受到了炎炎熱風。
    大家在船上換好了適合熱帶的短袖衣服，戴上大沿帽、穿上高筒靴子。
    夜曜穿了一件麵料上成的淺紫色馬甲。上麵的金絲刺繡，出自大師裁縫之手，十分精巧別致。
    下身是輕便的七分短褲，俏皮的尖頭小靴子。
    江胡還是那身行頭。
    經過一個星期的相處，她對夜曜有了依賴。陰沉寡和的臉上，也漸漸有了開朗的神色。
    登岸後，兩人並肩走在商隊前邊。
    城鎮就在不遠處，沿途是裸露的沙地和枯硬的草木。貿易之都的大門，向著海岸敞開。
    熱風裏含混著的細沙一層層撲打在臉上。
    “你在石頭城認識的那個女人，長得漂亮嗎？”
    她邁過岩石，邊走邊問。
    “她有琥珀色的眼睛……野獸般的，明亮的，有光芒的，危險的眼睛。”
    他一步一步，踏過空茫的沙灘。
    “沒有女人的眼睛是這樣。”江胡說，“就算有，也肯定是蛇蠍心腸。”
    “怕什麽？既然選了老虎，就不要期待她馴順如貓。”
    “她是誰啊？”
    “龍城的公主。”
    “啊？……”江胡吃了一驚，“公主能看上你嗎？”
    夜曜停下腳步，狠狠用手指敲了江胡的頭。
    “你這張嘴，真會亂說話！”
    江胡捂著腦袋，憤憤不平地向前走。
    夜曜走得很快，她快跑兩步跟上。
    又接著沒完沒了地問：
    “你喜歡她，她知道嗎？”
    “問這個幹什麽？”
    “好奇啊。”
    “如果我不說，她就不知道。那我說不說，又有什麽意義呢？”
    “啊？”江胡無言以對。
    夜曜一直這樣認為。
    等你的人，會一直等你。愛你的人，心不會變。
    否則，就不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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