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些財寶，深埋地下，堆在幽暗漆黑的土坑裏。
    究竟意義何在呢？
    不花出去，就是一堆廢鐵。
    但龍嫣就是這樣，收集癖一般把它們堆在這裏，讓它們變臭、變爛，一件都不許別人觸碰。
    貪婪，真的是永無止境。
    也許一開始，隻是堆積一點點。再往後，就停不下來……越堆越多，越堆越多……
    再望向龍嫣時，他似乎明白了。
    那顆膨脹著的高傲的心，來自何處。
    那份勇氣、魄力，她高昂著的下巴，永遠大聲講話，她任意妄為的姿態。
    都來自財富。
    凡人不可觸及的富貴。
    走到一間倉庫前，正中間，一座石柱展台上，擺放著那顆稀世罕見的寶石——沙漠之眼。
    它被紅色的襯墊托著，閃耀著熠熠光澤。
    相比之下，滿屋子的寶石竟然都黯淡無光，如同砂礫。
    原來它這麽美。
    夜曜才恍然發覺。
    從前，他對“石頭”不感興趣。對大多數的“寶物”，“商品”，都不感興趣。
    它們隻是經手，就會被轉賣。
    他看中的，從來都不是財富本身。
    而是地位、身份、權力。
    別人的仰望。
    ……這些更虛無的東西。
    “財富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形容夜曜再合適不過了。
    就算他再喜歡的商品，也從不會給自己留一件。
    因為他知道，有些東西“過時了”，“看膩了”，就不再喜歡了。
    所有的東西都一樣。
    他穿過最昂貴的衣服，那些最新的款式，它們都有“保質期”。
    穿戴這些，也不是因為自己多喜歡——而是因為，他在乎別人的目光。
    那些人的目光，閃閃發亮，比寶石更讓他興奮。
    龍嫣又說：
    “再帶你去一個地方，你會吃驚的……”
    地下長廊走到盡頭，有一處天然的洞窟。
    夜曜看到了，令他歎為觀止的“龍巢”。
    一片高高的拱頂，可供巨龍棲身的石窟，周圍遍地盛開著如紅蓮一般一束束放射的針刺形的猩紅結晶。
    石窟正是建在城堡背後的龍骨山脈裏。
    在龍邪睡覺的時候，會化成巨龍形態，讓龍血順暢流動，周圍就會生長出這樣的結晶。
    隻有純血龍族的周圍才有這種結晶。
    “因為你是我的兒子，我們是一家人……所以我對你沒有秘密……”她說，“這些結晶，是用來給我提升血脈純度的……”
    龍嫣的血脈純度，並不是100，沒有化龍的能力。
    隨著她的火把照耀，石窟裏，一幅幅精美的壁畫，漸漸顯現。
    火光落在第一幅畫上。
    “龍島……”
    夜曜認出來。
    那座漂浮在滾燙湖水裏的小島。
    他曾在古書和龍族的器物上見過。
    “我們從龍島，一座遙遠的孤零零的小島，一路飛行到這裏。每降落到一個地方，就打下一座城池……人們隻看到龍城的繁榮，不知道那段血雨腥風的曆史……那是一個漫長而辛酸的曆程。”
    “龍島裏有龍嗎？”夜曜問。
    “當然！……愚蠢的人們，以為聖龍並不存在。我從龍島而來，聖龍就沉睡在那裏。它睡夢時的每一次鼾聲，都帶動著大地震顫，我們能感受得到！”
    夜曜覺得，仿佛是童話書裏的故事。
    “耀陽城……”
    火光落在第二幅畫上。
    “在龍城建立以前，我們一直住在耀陽城。赤炎家族又如何，獅王又如何？還不是被趕出去！像條喪家犬一樣。那裏源源不斷的黃金，供養著聖龍，也供養著軍隊……都歸我們了！……然後……”
    火光落在第三幅畫上。
    “建立了龍城……”
    龍城雄偉壯闊，城牆和尖塔聳立向蒼穹，聳立向雲端。
    “我畫下了這些，為的是以後，這些故事不會被人遺忘……我的兒子，如果有一天，你也和人戰鬥，要記住……”
    她望向夜曜，對他說出那句，令他終生難忘的話。
    “財富，權力——隻有這兩樣，你要牢牢掌握在手裏。強權至上，我的兒子。”
    夜曜感受到了，龍族心底湧動著的一團火。
    那也許是火把的投影，但他更願意相信，那是龍族的火，自她的眼底湧起。
    強權至上。
    在她身後的頭頂上，是一副巨龍翱翔天際的浮雕。
    刻畫著冰、火兩龍，與天神一戰的情景。
    龍嫣手中的火把，劃過石壁。
    “龍族，是翱翔於天際，俯瞰大地的種族！——龍族，從不向任何人低頭！龍族的眼裏，沒有神明，沒有凡人。聖龍之血，將以猩紅，再次浸染這片大地……”
    夜曜深深記住了這些話。
    聖龍之血，被大陸上的人們稱為：暴虐之血，屠戮之血，尊貴與傲慢之血……
    古老的龍族皇室，以“神”作為姓氏。聖龍一脈，曾與天神比肩。
    從漆黑的地下室中走出來時，一個仆人在門口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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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個靦腆麵善的男孩。
    龍嫣走下台階時，他勤快地為她提起身後的裙擺。
    來到台階下的一片明亮的花園裏，陽光照在他們身上。
    潔白的花壇精致優美，綠植茂盛。
    相距不遠的另一邊，卻是黃沙漫漫，一馬平川，裸露著磚石和地基。奴隸們如同四足走獸般匍匐在地，般排著長隊，搬運著石塊。
    “這裏要擴建園林，要修建新的宮殿。”龍嫣說。
    龍城自建立起就不斷擴建。
    奢華的宮殿，是用奴隸們的血和汗換來的。監工用長鞭狠毒地抽打著他們，粗魯大罵，凡是掉隊的，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犯過罪的，違抗我的，被販賣的，都在這兒……”龍嫣說，“這片土地上，我就是唯一的法律。”
    強者能夠主宰弱者的命運。
    可憐的奴隸們，被逼迫著晝夜不停地勞作，直至累死在工地上，也無人問津。
    這座宮殿，讓他心悸。
    今後的生活，不知要怎樣如履薄冰。高牆之外，他和那片自由的天地，劃清了界限。
    前方就是大殿了，威嚴的建築，安靜地聳立著。
    男仆就跟在他們身後。
    走進大殿，王後緩步登上黃金台階，撫摸著扶手，坐在了那把王座上。
    稀薄的陽光從穹頂的琉璃窗和一側的窗子裏透進來，明亮舒緩，安靜照耀。
    近處看王座。
    夜曜忽然覺得，那隻是張普通的椅子。
    四四方方，有點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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