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通報的人也來叩門。
    “殿下，王後召集所有人去大殿，請您盡快過去。”
    夜曜疑惑。
    這麽晚了，有什麽事？……
    大殿上，王後怒氣衝衝，坐在王座上。
    眾貴族環繞著她。
    正中的行刑架上，捆綁著肥胖的廚師長。
    他滿臉淤青，一團淡褐色的胡子被鮮血浸得淩亂，嘴裏咬著團破布，惡狠狠地瞪著。
    大法官走到中央：
    “尊敬的王後殿下，諸位大人。這麽晚了還召集大家前來，實在是不好意思。原因……就是這個叛徒！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他指著廚師長，指尖憤怒地顫抖著：
    “他為龍族效力已久，卻心懷不軌。今天酒醉之下，公然說暗王才是大陸上最高貴的統治者！”
    還沒等大臣說完，眾人就一片喧嘩。
    貴婦們咬牙切齒，大罵起來：
    “一派胡言！簡直無恥！”
    “東土的孽種，也敢癡心妄想！”
    大法官說：
    “叛國罪，罪無可赦！對他的處決立即執行，以示眾人！”
    王後從一旁托盤中取了匕首。
    扔在地上。
    “為了表明你們的忠心，就用這把匕首，每人刺他一刀，直到他身上，再也無處下刀為止！”
    一群貴婦們立即去爭搶。
    她們不顧體麵，匍匐在地，互相撕扯，就為了搶到第一個，以表明自己的衷心。
    很快，匕首到了一個貴婦手裏。她扶著被抓亂的頭發，顫巍巍地站起來，將匕首高高舉起。
    眾人安靜下來，都看著她。
    “背叛王後的人，絕沒有好下場！——”
    她說著，狠狠咬著牙下定決心。突然，直衝著向前刺去。
    “咚”的一下。
    她衝得過猛，整個人都撲在了行刑柱上。
    寂靜的大殿，噤若寒蟬。
    當她慢慢離開廚師長的身子時，匕首上滿是鮮血。
    她顫抖著，扔下匕首。
    這一刀，刺在了廚師長的腹部。
    痛得他喉嚨間“唔唔”地喊著，渾身都在痙攣。因為布團塞著嘴，無法叫喊出來。
    貴婦嚇得丟了魂，趕緊跑回去。
    其他貴婦立即撿起了匕首。
    她們開始輪流傳遞著，依次向廚師長刺去，誰也不敢耽誤。
    “叛徒，去死！”
    捅上一刀的同時，還不忘罵一句。
    “去死吧！”
    接著，貴族的男人們，也依次接過匕首。
    每個人走上前去，都毫不猶豫地刺上一刀。
    他們都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輕車熟路。
    廚師長的腹部，很快被刺得千瘡百孔。沒有能落刀的地方了……他忍著疼，悲慘的嗚嚎壓抑在喉嚨裏，含混不清地咒罵著。後來，漸漸無力了。
    夜曜剛剛趕來，立在大殿邊緣。
    他茫然地站著，看見了廚師長的身前，血水如潑下來一般，浸染了整條褲子，在他的腳下，鋪開了一灘血泊。
    這時，旁邊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肘，將沾著鮮血的匕首遞給了夜曜。
    手柄和刀刃上，都粘著厚厚的一層血，看不見匕首本來的顏色了。
    夜曜伸出手，停在半空。
    他的手指僵硬，不聽使喚。不敢碰那血淋淋的刀刃，背後一陣發涼。
    旁邊的人，又示意他接匕首：
    “該你了。”
    “不。”
    “怎麽，你不接？”貴族男人詫異。
    他突然對著大殿上的王後說：
    “我拒絕。”
    “什麽？”
    王後難以置信，她瞪大了眼睛，醜陋的五官擰在了一起。
    “你說什麽？”
    夜曜說：
    “廚師長隻是喝醉了酒，胡言亂語，罪不致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王後徹底動怒了，“他是叛國罪！叛國！就該死。你幫他說話，也是一樣叛國！難道你要忤逆我嗎？”
    “我對您的忠誠，您是知道的……但我不能下手。”
    “所以，你是要忤逆我了？”
    王後氣得站起身。
    奄奄一息的廚師長，用盡力氣，衝夜曜搖了搖頭。那雙眼睛裏，充滿了無助和複雜的感情。
    “我並非忤逆您，也並非支持廚師長。我隻是，不能做這樣的事。”
    這是夜曜的底線。
    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逾越這道底線。
    給無辜的人捅上一刀，他做不到。
    王後的臉氣得鐵青，後背起伏著，氣息沉著粗重。
    “你個好兒子，當眾忤逆我！……我再也沒有你這個兒子！你走！走得越遠越好！我發誓，龍城裏再也沒有你的立足之地！”
    “那好吧。”
    夜曜轉身離開。
    貴族們都惋惜地看著他，神情裏充滿嘲弄，沒有一個人勸阻。
    天色一片漆黑。
    內城門前，遠夏追了上來，牽來他的馬，焦急地說：
    “你這麽做，太不值得了……王後最討厭違抗自己的人。站立場這種事，含糊不得，你是宮廷裏的人啊，怎麽會不懂？你捅他一刀，他又不會因你而死，他是因王後而死的……你和廚師長關係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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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每天來送菜，都看見他，但我不認識他。”
    “唉，你真的不值得……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
    “我隻是做了我認為對的事情。”
    夜曜堅決地上了馬。
    這個地方，沒什麽可留戀的了。他早就受夠了，每天都要察言觀色，虛偽奉承，如履薄冰。這樣辛苦的日子也該結束了。
    揚起馬鞭，一路出了城。
    老仆聽見一片拍門聲，提著燈打開了商會大門。
    “誰呀……這麽晚了……”
    就見夜曜急匆匆踏入門內，卷進夏日的涼風。
    “小主人，這麽晚急著回來，是出了什麽事嗎？”
    他察覺出不對。
    一邊為夜曜披上暖和的衣裳，一邊攙扶著他坐下。
    夜曜驚魂未定，呆若木雞。坐在沙發上，好一會，這才開始思考。
    “我得罪了龍嫣，龍城怕是呆不下去了……”
    老仆把油燈輕手輕腳地放在一旁，在沒搞清事情前，不想驚動其他熟睡的下人。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把這個月和下個月，工人們的工資結了吧，打發他們散了。收拾東西，我們連夜就走吧。”
    “這，這麽突然。”
    “她的手段我了解。趁她反應過來以前，必須離開龍城，不然就晚了。”
    龍嫣如何對待奴隸，如何盤剝貴族，如何陰謀算計，如何考驗手下的忠心，如何報複背叛自己的人。夜曜都再清楚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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