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
    她愣了一下。
    “心還真是大。過了今天就是敵人了，有必要知道名字嗎？”
    龍梟自嘲地一笑。
    他向來是個不喜歡說廢話的人，更不擅長和女人搭訕。
    也許是窮途末路了，看到同族的陌生人，竟然也感到親切。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號牌。50號。
    而龍梟沒有號牌。
    她輕蔑一笑。
    “你是不是得罪了城主？城主是不會給必死的人發放號牌的。”
    她又說：
    “鬥獸場的戰鬥，隻不過是貴族大人們用來觀賞解悶的，奴隸們卻要拚死相搏……你，我，都是玩物。我們的命，都不值錢。沒人在乎我們的死活……正因為這樣，我偏要活下去，哪怕手上沾滿鮮血……就像荒原上的那句話：活下去，才有資格活得更好。”
    她的眼睛空茫。
    瞳孔裏微弱的光亮，像黑夜裏即將熄滅的螢火，就那麽無助地飄搖著。
    盡是無奈和不甘。
    “你是為什麽而活？”
    “回到龍島。”她說，“你是龍族人，該不會還沒去過龍島吧？隻有去過龍島的人，才知道……龍族，為何是龍族……養足體力吧，要麽，就等著鬥獸場裏被人打死。”
    她倚著牆，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是荒原人，更喜歡跟隨自己的直覺。”
    龍梟說。
    荒原狂野的風聲，夾雜著妖魔日夜的嘶鳴和亡魂的悲泣，回蕩在他的耳畔。
    流浪四方。
    那是荒原人的選擇。
    手中刀，斬斷擋在眼前的一切。
    揮刀斬殺，就是唯一要做的事。
    荒原人不進城。
    因為“人心比妖魔更險惡”。
    生在荒原，死在荒原。
    “如果我的刀在身邊就好了……”
    體力已經下降到了極點。一天一夜，連水都沒有喝，饑腸轆轆。
    隻有忍耐著。
    囚牢裏，不可能吃到東西。
    女人的手邊，響起一陣窸窣聲。
    她從地上抓起一隻亂竄的蠍子，用力掰斷蠍子高高抬起的尾刺，然後放在嘴裏吮吸了起來。
    龍梟看得瞠目結舌。
    她不屑回應龍梟的驚訝，把蠍子的空殼吐向一邊。
    “少見多怪。還自稱是行走荒原的人？連這個都沒吃過？”
    她又合上雙眼，閉目養神了。
    剩下的時間裏，兩人沉默地坐著。
    在沒有水和食物的情況下，減少體力消耗，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他輕捂著腹部的傷口。
    數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等待著傷口愈合……
    龍血，是極少數的具有愈合能力的血脈。
    愈合速度不如魔族的黑暗之血，但是遠遠超過普通人。
    太陽下了山。
    夏季的傍晚，地麵的熱量久久不散，空氣依舊悶熱難耐。但是很快，就會有涼爽的風吹來了。
    直到午夜，這裏的溫度才會下降到最低點。
    最後，像所有荒原上的夜晚一樣，幹冷而漫長。
    石頭城的城主幻星瞳，從兩座城堡間的空中走廊上經過。
    護欄上的燈光星辰一般列在兩側。
    他的雙手習慣性地插在衣袖裏，病怏怏的目光從深陷的眼窩中神經質似的遊移著，嘴角刻薄地下撇。
    深藍色的綴著七星圖案的長袍，絲滑高貴，質地上乘。那些古老的星鬥圖案來自曆史悠久的占星家族，並且世代傳承。
    從這裏向下望去，正是囚籠圍繞著的那片沙地。
    “城主！”
    家臣迎麵小碎步跑來。
    “鷹王已經到了，晚宴也準備好了！”
    幻星瞳得意揚揚。
    “沙漠吹來的熱風，終於把這棵搖錢樹送到我身邊來了。好好照顧著，這鷹王是這天底下最富有的人，出手一定不會少。伺候好了，你們人人都有賞！”
    空地上的獅籠裏，雄獅忽然吼了一聲。
    猛然站起，煩躁地在獅籠中徘徊。
    壯實的身軀走來走去。
    有力的獅尾，抽打在鐵籠上，“砰砰”作響，像是感知到了什麽一樣。
    囚籠裏的奴隸們都被嚇壞了，抱著頭蜷縮，發出陣陣有氣無力的驚呼。
    僅是這震蕩獅籠的腳步，就讓他們心驚肉跳。
    幻星瞳皺眉，滿臉不高興。
    “還沒喂嗎？獅子是不是餓了？怎麽這麽不老實？——獅子也是明天表演的看點，把它喂飽！”
    家臣責備的目光投向旁邊幾名守衛。
    “你們怎麽回事？別讓獅子再亂叫了！”
    守衛們背脊發寒，低著頭說：
    “大人！獅子不能吃得太飽，不然明天上了場……”
    “別讓它再叫了！”幻星瞳又惱怒、又急躁。“要是攪擾到鷹王的雅興，你們全都等著受罰吧！”
    守衛正要下去。
    “等等。”幻星瞳叫住他，眼珠一轉，“那個龍梟……殺了我幾十個手下，差點逃走……把他丟進獅籠裏，拿他喂獅子！”
    “是！”
    守衛不敢耽擱，趕緊跑下去。
    “哼，攪出了那麽大的亂子……被獅子吃，也是便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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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星瞳狠狠地說。
    獅子又含混地吼了幾聲，帶著一絲不安和恐懼，籠內的腳步更加躁動。
    幻星瞳煩躁起來。
    “別讓它再叫了！”
    家臣小心翼翼地說：“城主大人，獅子今天很反常，以前沒見過這樣，似乎是害怕什麽……”
    “我不想因為一頭畜生浪費時間。一會晚宴的時候，再讓我聽見這頭獅子叫，就把它烤了端上餐桌！”
    年輕城主秀氣的麵容上，透出一股與相貌不符的陰險。
    家臣嚇得渾身冷汗。
    幻星瞳說完匆匆離去，生怕耽誤了迎接貴賓。
    不曾想，一抬頭。
    鷹王卻已經走到了此處。
    空中走廊的那一邊，鷹王的開路護衛走在前頭。
    旁邊跟著嘰裏咕嚕講解的女翻譯官，說著聽不懂的妖族語。
    一大堆持長矛的護衛，都擁堵在身後狹窄的樓梯上。
    鷹王旁若無人地向前走。
    翻譯官對他說：
    “尊貴的殿下，下麵就是石頭城關押奴隸的地方。他們抓來的奴隸，主要是龍族人和無家可歸的流浪者，讓奴隸們自相殘殺，來取悅貴族客人……”
    鷹王每走一步，腳下的毯子就向前鋪一截。
    隨從們蹲在地上鋪毯子，腰都不敢抬，連滾帶爬，把地毯鋪平，生怕進入鷹王的視線。
    翻譯官無微不至地提醒：
    “這裏的地麵太髒了，尊貴的殿下，千萬不要碰這些護欄……”
    幻星瞳誠惶誠恐，立即換上一張笑盈盈的臉，眉開眼笑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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