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曜趕緊將劍鞘擱放在一旁，手中握劍，學著白裙女子的動作向前一遞。
    她踏出一步，纖手空握，仿佛手中有劍。一縷白霧，瞬間形成了劍的形狀。
    “無情劍訣共有三式。”
    她單手刺出，穩準有力。
    “第一式……斬情！”
    夜曜也跟著向前刺出。
    “這第一式，沒有任何花哨動作。真正的殺手出招，隻在一瞬。千百次的出劍，磨煉出這一劍！正是暗夜劍招的精髓。”
    夜曜正在體會，她已經開始教第二招了。
    “第二式……斬念！”
    白裙女子後錯半步，衣袖舞動，手腕翻轉，斜劈一劍。
    “世間禍福，由心而生。一念起，苦海無邊，地獄萬重。斬念，即是斬去煩惱，斬去欲望。”
    夜曜也跟著向身前一劃，劍刃上白光乍現，迅疾如風。
    第二劍收回。
    白裙女子順勢旋足轉身，再次遞出第三劍，招式行雲流水，在周身劃出一個圓弧，再一劍刺出。
    “第三式……破虛妄！”
    “等等，等等……”
    夜曜還未做好準備，慌忙跟隨，模仿這第三劍。
    “色相皆空。眼見，都是虛妄。心中，皆為幻影。無情劍可斬一切，斬不斷的，即為永恒！”
    三招過後，白裙女子的身影也黯淡了。
    她最後說道：
    “最是無情最深情。世間無情之人，隻因用情至深，傷之徹底。這無情劍訣，你要好好體會……”
    說完，她的聲音、容貌，和那孤淒的眼神，都消散了……
    “等等，這第三招劍式，我還沒有領悟啊！……什麽永恒？永恒如何斬？”
    夜曜悵然若失。
    魔法台前，一切又恢複如常。
    提燈中的光，明亮起來，撐開一團暖暈。
    夜曜深思了一會。
    握著這把沉甸甸的劍，麵孔映照在劍身上。狹長的一道反光，正與他深紫的眼眸交相輝映。
    “最是無情最深情……”
    他低低默念著。
    一股孤獨悲愴的劍意，順著他的手指流水般注入體內，蔓延擴散到他的軀體裏。
    如寒冰的冷徹。
    一寸一寸，占據了他的心髒。
    濃黑的絕望。
    埋葬了他的靈魂。
    他輕輕念到：
    “斬情，斬念，破虛妄……”
    三劍揮出。
    密室中的霧氣消散，隻剩下利劍破空的嗡鳴，在空中尖嘯。
    他將劍歸鞘。
    “我還什麽情都沒有，也沒什麽可斬的，隻能學學架勢了。”
    剛才白裙女子說，我有資格繼承這把劍。
    那這把劍以後就是我的了？
    劍鞘上麵，綴滿了沉重的寶石，掛在腰間，頗有種華而不實之感。
    他苦笑著。
    “這也正合適我呢。”
    他帶著劍，滿意地走出地下墓室大門。
    門剛剛關上，一回頭，就看見長廊深處，有條蛇影從地上一竄而起。
    他驚了一下。
    手握劍柄，仔細觀瞧。
    那竄起的蛇影，立在走廊中間，突然，搖晃成一個“人”的形態。
    高大的身軀，黑袍裹身。
    一雙詭異的豎瞳熠熠生輝，周身繚繞著綠色的毒氣。
    “巫軒轅！……”
    夜曜拔出劍。
    劍尖寒冷逼人，直指著他。
    “我隻是假身，不用這麽緊張……我是來給你提個醒的！”
    巫軒轅抬起雙手，伸出他的十個手指頭。
    像小貓一樣做出抓撓的姿態。
    “除非……你非要過來，我的手指甲裏可是有一千種毒，你想變得像狼王一樣嗎？”
    夜曜停下腳步。
    雖然巫軒轅變成了一個小孩的樣子，但還能認出他。
    “你有什麽目的？”
    “哼。”巫軒轅勾起嘴角，含義不明地笑著，“你見到石棺裏的人了？……夜雪。”
    夜曜每當看見這個笑，都覺得毛骨悚然。
    “有話快說！別故弄玄虛！”
    “大陸上的老牌家族，會把族人葬在城堡後方的墓園裏，他們很重視傳統。隻有夜雪，她的屍體沒有下葬，你知道為什麽嗎？”
    夜曜不想和巫軒轅聊天。
    他對這個危險人物有所防備。
    “我不想知道！”
    “你這個急脾氣，我話還沒說完，你就要一劍捅過來嗎？把劍放下……你要是在東土稱王，將來肯定會見到冥老。因為他想複活夜雪，所以一直保留著夜雪的屍體。這間密室裏，隻有一具空棺。我也想見識一下，這片大陸的改變，所以，暫時不與你為敵……”
    “我未必要在東土稱王。”
    巫軒轅撇撇嘴。“假身隻能支撐這麽久了……有人讓我帶句話給你，聽好了。”
    “什麽人？”
    巫軒轅壓低聲音：
    “永遠不要忽視這片大陸的傳統，不要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遵循誓言，否則，你的盟友也會遠離你。”
    夜曜蠻不在乎。
    “什麽誓言？……我現在的厄運，還不都是因為你傳的謠言？”
    “我已經提醒你了，信不信由你……還有，小心龍族……”
    夜曜皺起了眉。
    巫軒轅的假身，已經潰散了，化作地上的一灘毒水。
    “龍邪和龍嫣已經死了，還要小心誰？龍溪嗎？……巫軒轅這家夥也真是狡猾，每次都是以假身出現，真不知道他打什麽主意……”
    他轉身往回走。
    沿著樓梯，盤旋而上。
    想看看這座古堡一共有幾層。
    一層一層攀上去，尖塔越來越細，樓梯越來越窄。風從射箭口吹來，吹散了陰霾的霧氣。
    隱隱的，他嗅到了淡淡的花香。
    在尖塔頂上，是一個小閣樓。推開門，有一處陽台。
    這裏就是古堡的最高處了。
    站上陽台，晚風呼嘯，空氣冰冷，夜空中星鬥璀璨。
    一抹月光的清輝，灑落在肩頭。
    從這裏，正好能俯瞰整片黑暗城。高高的城牆外，一片黝黑廣袤的土地，延綿向遠方，連接著無數連綿的丘陵。
    忽然，風一吹，在月光下。
    花園裏一簇簇潔白的月光花，砰然綻放了。
    在漆黑一片的高草叢中，像一隻隻鈴鐺，搖曳在風中，散發著銀白色的光芒。
    他手握著欄杆，終於明白。
    跨越了時間的長河，血脈之中代代相傳的信念卻不曾改變。
    以此為始，他即將踏上一段漫長的旅程。
    對自己的探索。
    對家族血脈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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