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事，難分對錯。
    刀下鬼，多為冤魂。
    站在阿允的立場上，她罪不至死。
    但站在夜曜的立場上，殺了她又怎樣？誰讓她找死呢……
    夜曜出了村子。
    匆匆往前走，就在不遠處，停下來坐在一棵樹下歇息。
    他臉色陰沉，剛才殺人的手還在顫抖。
    他知道，殺一個強大的敵人，也比殺一個村民強。因為流言……比千軍萬馬都厲害！
    可他，又不能對著一個村子下令封鎖消息吧？
    那隻會讓人們更加在意這件事了！
    流言總會傳出去的……
    “城主大人。”米恩愧疚，“都怪我不好，惹了這種麻煩……”
    “沒事，都已經這樣了。”
    夜曜想。
    要是什麽大事，他是很有忍耐力的。但就是對這種小人物……比自己的身份低那麽多、卑微的小人物……
    什麽本事都沒有，一窮二白，她憑什麽說自己？他一點也忍不了！
    這些不斷繁殖的、布滿大地的吵鬧的爬蟲。
    又庸俗、又卑鄙。
    不學無術，滿腦袋還總想著自由、平等！要把所有比他們強的人都貶低一番，獲得精神勝利。
    怎麽不早點讓他們優勝劣汰！
    當初龍邪帝，就該把他們清理幹淨……
    夜曜想，總有一天，就是這樣的一群畜生……張開大嘴烏鴉般哇哇亂叫，來反對自己！
    想到這一點，他就心悸。
    香奈說：
    “您就算生氣，也別動手啊！就算動手，也別親自動手，讓手底下人去做不就好了？”
    夜曜怎麽不想呢！
    他就是出劍快了啊！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從前很謹慎，一遇到這種人，就隻剩憤怒。
    “平民們到底是如何看待我的，市井裏是怎麽議論我的？他們在背後說我什麽壞話，你去聽，我都要知道！”
    香奈安慰說：
    “城主大人，您安心吧，我的眼線常在街上走動，都聽得見，沒聽過什麽壞話。
    這樣說三道四的人，隻是少數，腦子有問題的。多數人，都是感念龍城的好。誰讓他們吃飽穿暖的，他們不知道嗎？離了你，還能有更好的城主嗎？
    或者……是從海那邊道聽途說了什麽，君臨就喜歡散布這樣的謠言。”
    米恩說：
    “是她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已經要賠錢給她，還想怎樣？咱們不用管她了，她也不配。”
    不知阿允是怎麽想的。
    可能是夜曜的貴族身份，刺激到了她？可能她一見到貴族，就恨不得咬上去？
    窮人的命如草芥。
    阿允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在乎。
    無人為她申冤，無人替她鳴不平。
    除了這偏遠小村莊裏，認識她的幾個人，還有誰會記得她？
    夜曜呢，卻依舊逍遙快活。
    用雞蛋去碰石頭，永遠也不要碰，永遠也碰不贏……
    現在，夜曜更加深信這一點。
    貴族的對，是對。
    平民再對，也是錯。
    人從來不是平等的。對與錯，也從不平等。
    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了龍嫣當初的那句話：
    “如果世上人人都是平等的，費盡心機向上爬，還有什麽意義？如果人人都是平等的，我的努力，又有什麽意義？……”
    隻有爬到高處去，才有發言權。
    “老大，犯不上生氣……”米恩說，“讓官兵去震懾一下他們，別讓他們議論就好了。我看那些村民都是怕事的。”
    夜曜無奈：
    “也隻能這樣了，但流言總會有的。隻怕這波風聲被君臨逮到，又要大做文章了。”
    米恩抱怨：“什麽事她都參合啊？”
    “君臨的元老院裏女人多，有幾個能說會道的。”香奈說，“堵不住人的嘴，說去吧，說著說著就忘了。”
    夜曜雖是盛怒之下殺人。
    卻並非被怒火衝昏頭腦不計後果。
    “我不殺她，以後莫不是什麽人，都敢指著鼻子和我說話了？就當是殺一儆百，就這麽和人們解釋！以後，哪個平民敢對我不敬？”
    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寬容也是有限的。
    誰把他當成是“笑麵佛”？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建城之初，確實要立威信。狠一點，總比軟弱要好。”香奈說。
    米恩分憂：
    “你是為我出頭，不如說，人是我殺的，讓他們傳去！”
    香奈冷靜地說：
    “但凡殺戮，必有惡名——殺伐之事在所難免。如果這個惡人一定要有人來做，以後……讓我來背負。”
    她望著夜曜。
    該有一個人，站在城主前身，替他頂罪、背黑鍋。
    王，隻需要耀眼、受人愛戴。
    王，做什麽都是對的。
    至於錯，要由另一個人來背。
    香奈溫聲細語，卻已經下定決心：
    “我本就是一個無名之輩，沒人在乎我是誰，我也不怕名聲狼藉。從今以後，城主隻管‘施恩’，惡人由我來做。”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成了夜曜身邊最信任的人。
    下方的大事小情、來往書信，都經香奈的手。
    他不用一一過目，隻看香奈遞過來的。
    下方的人，也習慣了和她稟報。夜曜意圖在培養她，做自己和下層的紐帶。
    她和暗殺團，就是堅實的後盾。
    從樹蔭下起程，一行人往兵營走。
    路上，香奈匯報最近的情報：
    “說來蹊蹺，鷹王不僅沒死，還做了妖皇。不過……和君臨的聯盟解除了，橋城也無人接管。”
    “對我們來說是好事。”
    “這次獸潮，受損最嚴重的是聖城，妖魔都奔著聖城去。城裏元氣大傷，一年半載緩不過來。血刹軍團又起程去荒原了，暗精靈王看來沒什麽野心。”
    “東土怎麽樣了？”
    “魔界生物被妖魔吸引過來，逆天城、守望城、黑暗城，聯合起來抵抗。瓜皮寄來信了，語氣很消極。”
    “要趕緊行動了……借著支援東土的名義出征，不會引起其他勢力的懷疑。”
    “都計劃好了？”
    “這次要帶5萬人的軍隊，和之前的規模不一樣了。士兵、馬匹的補給，都要更多。從龍城，到耀陽城補給，再走神龍鎮附近。把船調到黑水河岸，坐船沿河往東，跨過紅海到東土……
    不能打草驚蛇，否則讓周邊小城警覺了，就有防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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