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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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浴室氤氳的水霧在鏡麵凝結成珠,我望著顧明城領口晃動的黑曜石袖扣,恍惚又回到三年前那個雨夜。那時他的拇指也是這樣碾過我的唇,說我的眼睛在雨裏泛著青灰的光,像極了一個人。
    "現在裝貞潔烈女?"他冷笑,指尖劃過我鎖骨的紅痕,在浴霸刺目的白光下,那道痕跡像極了被揉碎的罌粟花瓣,"在四季酒店撕我襯衫時,蘇小姐可沒這麽矜持。"
    花灑突然噴出的熱水濺在他眉骨。我趁機掙脫桎梏,赤足踩過滿地碎瓷,腳踝被劃開的傷口在米色長絨毯拖出血線,像誰用朱砂筆在雪地上勾勒的符咒。梳妝台冰涼的羊角梳抵住咽喉時,我在鏡中看到他瞳孔驟縮,仿佛透過我在看某個會破碎的幻影。
    "顧先生記錯了,"玻璃裂紋將我們的倒影割成碎片,我聽見自己喉嚨裏溢出破碎的笑聲,"那晚是你先扯斷了我母親的玉佩。"
    02
    驚雷劈開雲層,鎏金妝奩被掃落的聲響震得耳膜發疼。翡翠鐲子撞在大理石台麵的裂痕,恰似他紋在我心口的帶刺薔薇。那是他第一次吻我時留下的,冰冷的紋身針穿透皮膚的瞬間,他說疼痛能讓替身更像正品。
    記憶閃回:暴雨夜)
    2019年7月15日 2347
    我蜷縮在四季酒店2808號套房的飄窗上,濕透的白裙緊貼著皮膚,雨水順著發梢滴在波斯地毯的暗紋裏。顧明城解開第三顆襯衫紐扣時,我抓住了他腕間的沉香手串,108顆珠子硌得掌心發痛。
    "眼睛要含著水光,"他掐住我下巴的力道像在矯正拍賣會的古董花瓶,另一隻手按在我劇烈起伏的胸口,"她從來不會像你這樣發抖。"
    後來我才知道,那晚是林若笙的忌日。照片裏穿白旗袍的女人倚在紫藤花架下,眼尾那顆淚痣被顧明城用鋼筆反複描摹,直到把銅版紙都戳出窟窿。
    03
    現實線)
    顧明城突然掐住我後頸,血腥味在唇齒間漫開。他永遠用這種馴獸的方式接吻,仿佛要隔著皮肉確認我骨骼的形狀是否與記憶吻合。直到我咬破他的舌尖,他才喘息著鬆開手,嘴角血絲在冷白膚色上像條豔麗的蛇。
    "三年了還是學不像,"他抹去血跡,從西裝內袋掏出個黑絲絨盒子,"下周顧家祭祖,戴上這個。"
    月光穿過紫檀木窗欞,在盒中翡翠玉鐲上切割出詭譎的光斑。當看到內側刻著的"s.r"時,我渾身血液凝固——這是母親臨終前典當的那隻,上麵本該刻著她的名字縮寫"蘇蓉"。
    "你怎麽會有..."我話音未落,樓下突然傳來青花瓷瓶碎裂的脆響。管家驚慌的呼喊穿透紅木雕花門:"祠堂的保險櫃警報響了!"
    04
    顧明城臉色驟變,轉身時被我扯住銀灰色領帶。真絲布料撕裂的聲響中,他後腰處露出半枚青色胎記,形狀與母親玉佩上的龍紋驚人相似。那個荒謬的猜想如毒藤般瘋長,讓我在七月天裏打了個寒顫。
    "您不如猜猜,"我故意讓浴巾從肩頭滑落,露出鎖骨下方猙獰的薔薇紋身,"老爺子為什麽非要男丁才能繼承祖產?"
    他揚手的瞬間,我抓起梳妝凳砸向防彈玻璃窗。鋼化玻璃裂成蛛網的刹那,整座宅院的警報器發出淒厲尖嘯。這招是和管家女兒學的,那個總躲在玫瑰園抽煙的姑娘曾說,顧家男人最怕兩樣東西——醜聞和異響。
    05
    趁著眾人慌亂,我赤腳衝向西廂房的祠堂。十二扇朱漆屏風後,供奉著顧家七代先祖的鎏金牌位,沉香灰落在青銅饕餮香爐裏,像場永遠下不完的雪。保險櫃第三層暗格緩緩開啟時,我聞到了熟悉的沉香味——和顧明城腕間那串一模一樣的,混著血腥氣的沉香味。
    泛黃的b超單飄落在地,診斷日期刺痛了我的眼睛:2015年7月15日。這正是母親在顧氏私人醫院失蹤的日子,而患者姓名欄赫然寫著"林淑媛"——顧明城生母的名字。
    "攔住她!"
    管家的尖叫從回廊傳來,我攥著從供桌摸到的瑞士軍刀衝向神龕。燭火搖曳中,顧明城祖父的遺照露出詭異的笑,他胸前佩戴的龍鳳佩,正是母親臨終前死死攥著的那枚。
    06
    刀尖抵住玉佩的瞬間,顧明城的怒吼裹著夜雨砸在背上:"蘇婉清你敢!"
    我沒有猶豫,就像三年前親手拔掉父親病房的呼吸機那樣,將刀刃狠狠刺入玉璧中央。
    "喀嚓"
    裂開的玉佩裏掉出張微型膠卷,對著燭光能看到顧家老宅的平麵圖。在標注"禁地"的後山位置,畫著枚血色薔薇印章——與紋在我心口的一模一樣。
    07
    二次閃回)
    2015年7月15日 陰
    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發疼。我躲在婦科診室外的綠植後,看著母親被兩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推進手術室。她湖藍色的絲巾遺落在走廊,我撿起來時發現內側繡著"顧氏醫療"的ogo。
    那天之後,母親的玉佩就缺了龍紋那半塊。
    08
    現實線)
    "你果然在這裏。"
    顧明城的聲音裹著夜雨的潮氣,他左手攥著染血的襯衫下擺,右手握著把古董左輪手槍。月光從祠堂的八角藻井傾瀉而下,在他眼窩投下深黑的影。
    我當著他的麵吞下膠卷,舌尖嚐到硝酸纖維素的苦味。他扣動扳機的動作比我撲向神龕慢了一秒,子彈擦著耳際射穿祖宗牌位,飛濺的木屑在臉頰劃出血痕。
    "你母親偷了不該偷的東西。"他扯開領口,露出完整的龍形胎記,與我手中殘玉的紋路嚴絲合縫,"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09
    後頸突然傳來針紮般的刺痛。管家舉著麻醉針筒的身影在燭光中搖晃,最後一刻,我咬破藏在齒間的血囊。番茄汁混著真血從嘴角溢出時,顧明城接住我下墜的身體,我從他驟縮的瞳孔裏看到自己破碎的笑。
    "遊戲..."我模仿著林若笙照片裏的神態,用氣音在他耳邊呢喃,"...才剛剛開始。"
    黑暗吞噬意識前,我聽到他心髒在肋骨下瘋狂跳動,像被困在鐵籠裏的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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