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郡王的病情大好了。
    郡王心情不錯，要留周老神醫和方南枝用飯。
    不過周老神醫婉拒了。
    他雖然隻是醫者，但也知道最近淮安府城不太平。
    進來的別有用心的人不少，且其中好幾股勢力都來拜訪過郡王爺。
    他不想摻和進去，讓時君衍為難。
    郡王爺不強求，讓兒子送他們。
    隻是師徒倆才走到前院二門處，就見郡王府有客人來了。
    不巧，來的是寧王世子——清耀。
    他見到兩人，故作驚訝挑眉，隨後主動開口“周老禦醫？上次見麵頗為匆忙，晚輩都沒來得及和您打招呼，您就離開了，今日再遇真是有緣分。”
    什麽有緣分，他就是故意的。
    提前得知周老上門看診時間，特意來的。因為近來他想去周宅見見那位少年。
    但帖子幾次都被拒絕了。
    一個區區告老還鄉的太醫，居然敢不接他的帖子，他一邊生氣，一邊更懷疑少年身份。
    周老神醫心往下沉了沉，有些不悅，不過麵上掛著和藹謙虛的笑容“世子說笑了，淮安府不大，您想見老朽有的是機會。”
    這話直接點破了他的虛偽。
    “不過今日不巧，老朽有事要告辭了。世子是來找郡王的？那老朽就不打擾了。”
    周老神醫側了側身體，一副要給他讓路的樣子。
    方南枝跟上。
    一直沒說話的清閔也清了清嗓子“我父王在前廳，堂弟不如去稍坐，我一會兒就來。”
    清耀卻沒這個所謂的堂兄半個眼神，隻是笑吟吟盯著周老。
    “周老，急什麽？小輩來了府城後，還沒拜訪過您，今日剛好有空，不如……”
    “對了，從京城出來前，父親還托我給您帶了禮物。”
    他話語謙虛，但臉上的神態卻帶著強勢。
    周老自然知道他近來一直想去周宅的事，雖然都是時君衍那孩子派人應付的。
    看來這清耀是幾次失敗，按捺不住了？
    清閔麵上平淡，似乎一點不在乎被堂弟無視，隻是眼神微眯，冷意一閃而過。
    周老不接話，方南枝也不好隨意開口，氣氛就安靜下來。
    正在這時，前廳的小廝跑來了，恭敬行禮後“清耀少爺，我們郡王有請。”
    請耀有點不高興，最近他沒少和郡王打交道，對方像個老狐狸，滑不溜秋，一直和他明裏暗裏談條件，卻一點好處沒給。
    他實在不想應付了，區區一個郡王，皇室都把他遺忘差不多了，還敢蹦躂！
    所以他沒搭理小廝，隻是冷了臉“怎麽？周老禦醫不歡迎我？”
    方南枝眉頭微蹙，哪有這麽蠻橫的？硬是要去別人家的做客，不理會主人家意思？
    她抿抿唇，剛要開口，就被周老拉住了袖子。
    周老先一步道“世子誤會了，隻是陋室寒微，恐怕會招待不周。”
    見他鬆口，寧王世子又恢複那假惺惺的模樣“周老您這是什麽話？我是晚輩，那需要特特招待。”
    兩人這一拉扯，就算定下清耀要去周宅的事了。
    甚至寧王世子很急切，都沒有去拜訪下郡王，隻是讓人傳話，今日有事，改日再來，就直接和周老走了。
    可以說無禮至極。
    郡王聽了人匯報，臉色鐵青了許久。
    他好歹是長輩，是郡王，是地頭蛇。寧王世子太目中無人了！
    這種感覺隻有前兩次他進京，被那些兄弟無視看不起的時候才體會過，沒想到區區一個寧王世子也這麽囂張。
    他握緊拳頭，壓下那口氣，安慰自己，太子不是好惹的。
    如果寧王世子想要做什麽，遲早還會來找他的。
    而清閔似乎安靜等著事件發展，隨著他們三人出府後，自個也上了馬車。
    他解釋“周老，我和時少爺約好了今日恐怕也要叨擾了。”
    “嗯。”周老神醫微微頷首，又看了眼小徒弟道“勞煩郡王世子再派一輛馬車，將枝枝送回家。”
    方南枝瞪大眼睛，她不要走！
    她也要去，去保護師傅！這個寧王世子明顯來者不善，不是好人啊。
    不等她開口，清閔先笑了“周老，您對方小娘子要求素來嚴格，也該讓她歇歇。時少爺今日備了不少好糕點，不如讓方小娘子也去嚐嚐？”
    這話什麽意思？
    時君衍已經有所準備了嗎？
    周老神醫蹙眉，看了他一會兒，最後同意了。
    他不知道君衍那孩子什麽意思，枝枝太弱小了，隻是普通百姓，其實不好參與這樣的事情中。
    但他相信，君衍的判斷。
    清耀端坐在馬車上，好像看不懂他們的啞謎，但心中也好奇。
    今日之事，不是他臨時起意嗎？
    馬車動了，大概一個時辰後，才到了周宅門口。
    方南枝先下車，還撓撓頭，看了眼趕車的車夫。
    覺得車夫今天偷懶了，怎麽今天走的這麽慢？
    車夫麵不改色，好像一點沒察覺。
    方南枝把師傅扶下來，最後是寧王世子自己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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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的很，他下車，就看到又有三輛馬車到了。
    他挑眉！馬車停下，一輛馬車下來的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女子，她一身淡青色衣裙，眉宇間全是清冷。
    她身後，還跟著位同樣俊俏的公子。
    方南枝都看呆了，這姐姐可真好看。
    寧王世子麵色突然就變了，壓住雜亂的心，強行笑著行禮“見過三公主、駙馬爺。”
    方南枝瞪大眼，公主！皇帝的閨女？親生的？如假包換的公主？
    她師傅麵子這麽大？公主都來拜訪？但她又覺得不太對勁啊。
    周老也拉著她行禮，公主是君，不得不拜。
    三公主的目光在方南枝的小臉上停留了下，最後看了眼清閔，語氣不太好道“免禮。”
    她是三天前來到淮安府城的，本來以為已經夠低調。
    但剛才，她所在的客棧收到了一份帖子，太子邀約！三公主又驚又懼，隱隱察覺到，她早就暴露了，是進淮安府的第一天？或者是她悄悄出京的那天？
    想著，她就後背發涼。
    這種無孔不入，心思都被人看透，預知的感覺，她已經許久沒有過了。
    太子，還是那麽可怕。
    第二輛馬車也下來人了，是一位身穿大紅色長袍的男子，已經中年了，眼睛不大，胡子卻很長，看著人時候總有一種在打小心思的感覺。
    “陸大人？”
    寧王世子驚訝。
    陸大人是錦衣衛的副指揮使，不好好在禦前當差，居然也跑來了？
    不對，這是皇帝的意思，還是陸大人背後也有什麽人？
    寧王世子有些心驚膽戰，他近來派人除了查太子，就是查進入淮安府的人。
    三公主那裏，昨日他的人查到了，但陸大人他是一點不知道啊。
    可太子知道，不知怎麽，寧王世子喉嚨發緊。
    “世子爺？別來無恙。”陸大人笑嗬嗬招呼。
    他是有官品有實權的，且人在禦前，還真不怵一個王府世子。
    最後一輛馬車的人掀開了簾子，出來是一個麵色發白，氣息較弱，身形很瘦的少年。
    約摸十五六歲的年紀，他是被一個中年人扶下來的。
    中年人掃了眼眾人，笑嗬嗬感慨“倒是熱鬧？我家侄子的病症越發嚴重，不得已出京求醫，沒想到這淮安府還遇到不少熟人啊。”
    少年又咳嗽幾聲，才帶著中年人行禮“見過三公主，駙馬爺，見過寧王世子，陸大人安好。”
    其他幾人朝他頷首，雖然知道來淮安府求醫就是個借口。
    以前周老在京城時候，靳家又不是沒有上門請過人？太醫院的人早就有了定論，靳家少爺是先天不足，治不好的。
    那他們也不敢態度差了。
    靳家是世家裏頭排在前幾位的！影響力和實力都不容小覷。
    哪怕他們的少主是個病秧子，都不一定能活到成年，眾多世家哪怕皇族也不想輕慢了他。
    方南枝覺得眼睛有點不夠使，這個病殃殃的小哥哥，似乎長得也不錯啊。
    而且她已經明白了，車夫趕車這麽慢就是故意的，八成是清閔安排的，派了人去通知這幾位一起過來，要讓他們共同進周宅。
    她都反應過來了，周老更是明白了，笑著將這些身份貴重的人引進去。
    到了正廳，自然有下人上茶。
    幾人寒暄了一會兒，清耀都不怎麽插話，三公主他們也好像是沒看見他一樣。
    方南枝就注意到了，郡王世子的眼神越來越冷，她總覺得怕怕的，感覺他要做壞事。
    清耀則是瞪了清閔一眼，覺得他們好歹是堂兄弟，這麽多人悄無聲息進了淮安府，還要一起來周宅，居然不提前告訴他。
    清閔低頭喝茶，然後告罪一聲就出去了。
    方南枝不懂這是啥意思，老實巴交站在師傅身後，給他端茶倒水。
    鄭先生說過，遇到事情，尤其是掌控不了的事，要多聽多看多學少說。
    沒一會兒，清閔又回來了，隻是他和一個護衛，一左一右跟在了時君衍的身後。
    時君衍今日穿了白色的錦袍，沉得淡漠的臉多了幾分冷意，讓人不自覺仰望，產生距離感。
    寧王世子等人見到他的一瞬間，忍不住放下茶盞站起來，麵色微白。
    “太……”寧王世子想開口，卻收到一記沒溫度的眼神。
    被這樣的眸子盯著，清耀忍不住心寒。
    想到了記憶裏那一幕，年紀還不大的太子站在血泊裏，旁邊躺的是他親弟弟。
    太子一點不為所動，隻是接過了手帕，仔細擦拭血跡，好像殺了親兄弟，殺了皇子也沒什麽大不了。
    自此，太子成為京城的禁忌。
    三公主等人也不平靜，他們以為這麽久不接觸政事，或者因為先前的事，太子多少有些不一樣，或許會軟和些也不一定。
    但今日一見，他們察覺太子更難琢磨了。
    三公主最先回神，她看到了太子的眼神，知道他不想暴露身份，笑道“時少爺，許久不見。”
    時君衍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疑問“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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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公主臉上的笑容維持不住了。
    從小，太子就對他們這些兄弟姐妹熟視無睹，甚至記不住他們的臉，或者說，從不在意，所以懶得記。
    沒想到，現在他還是如此。
    “我在清家排行三。”三公主勉強道。
    時君衍黑色的眼眸沒什麽反應，直接走到主位，落座了。
    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心思太多，偏偏太蠢，不知道父皇怎麽生的孩子，沒一個能堪大用的。
    其中三公主，似乎是公主中最受寵的，她野心勃勃不輸男兒，動作多，把柄也最多。
    時君衍坐下，就應聲，倒是清閔站在他身後，並沒有入座，讓其他幾人暗中打量。
    這什麽意思？清閔，不，郡王府投靠太子了？可前幾天郡王的口風不太像啊。
    “時少爺，您離京多日，家裏老爺子很惦記您，托我將您請回去呢。”陸大人開口。
    雖然沒有行禮，卻微微躬身，顯然太子麵前不敢放肆。
    方南枝眨巴著大眼睛，時君衍是京城的？這些人難道都是來勸他回家？
    時君衍剛好扭頭看她，見她滿臉疑惑，忍不住招了招手。
    要她過去？
    方南枝猶豫了下，出於信任還是過去了。
    時君衍一雙眸子如同黑洞，周身氣勢不怒自威“這位方南枝，是我的至交好友。誰安排的坐席，讓我最貴重的客人站著？”
    最貴重的客人？
    侯著聽吩咐的下人不由得後背緊了緊，趕緊去搬了椅子來。
    就放在時君衍的下首，相當於這個位置，在寧王世子甚至三公主之上。
    方南枝學過禮儀了，知道她一個平頭百姓，這麽坐是於禮不合的。但是她也知道，這時候推辭，恐怕會丟了時君衍的麵子。
    所以她定定神，還真坐下去了。
    大廳裏眾人呼吸一頓，覺得這小姑娘膽子是真大。
    被先後晾了一次的三公主和陸大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太子不給她們麵子，卻這麽抬舉一個農女，是什麽意思。
    他們如果隻是不高興，寧王世子則是有點不安。
    因為他前段時間才讓人針對過這個方小娘子，當時想的不過是大夫，沒想到她和太子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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