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費了不少心思，將臣和枝枝帶大……”
    方銀巴拉巴拉說了半炷香。
    皇帝似乎聽的興致勃勃，正當方銀還想趁熱打鐵，提下侄女的聰慧可愛、對朝廷的敬仰之心時，皇帝卻冷了臉。
    “方愛卿，你要是再說廢話，朕可要問你的罪了。”
    方銀隻能適可而止。
    “陛下，臣有罪，臣和三弟近來才得知，弟妹南曉雲，原名陳子曦，正是陳子君之妹。”
    皇帝一下變了臉色，麵上陰雲密布，定定看著他。
    方銀垂著頭，一語不發。
    倒是皇帝，想到了初次見那小姑娘，小小年紀跟在周老身後，就敢進東宮，給太子把脈也大大方方。
    當時他一心隻有太子，沒太注意她的相貌。
    第二回，雖在那丫頭身上看到點不一樣，但更多關注的是方銅。
    現在再想，方南枝那小姑娘，可不是長的和陳子君很像嗎？
    皇帝登基多年，能把控朝堂，心機手段遠非常人，立刻想到了近來莫名出現的陳氏族人喊冤一案。
    是有人在推動?
    他懷疑的目光落在方銀身上，又很快收回。
    方銀雖有實權，但根基太淺，在朝堂還沒有那份實力。
    “哦，這麽說方家曾包藏罪臣之女？”
    皇帝語氣莫名。
    方銀都緊張了下，按律法，方南枝確實不算陳氏一族的。
    但陳子曦是啊，她以罪臣之女身份，可是在方家生活許多年。
    “陛下，當時臣和三弟不過普通百姓，不知弟妹身份，無意犯了大錯，請陛下責罰。”
    皇帝威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透著寒意。
    “你說說，當時那陳子曦是怎麽出現的？”
    方銀倒是沒隱瞞，實話實說，方銅進山掏鳥蛋，遇到一老者和一女子，他們借宿幾日。
    方銅那兒年輕，正是天不怕地不怕時候。
    再加上，咳咳，加上陳子曦雖形容狼狽，但容貌出眾，方銅哪拒絕的了？
    後來老者離開，方銅和陳子曦成親。
    方銀也說了，近來查到，陳子曦和老者曾經引來殺手的事。
    皇帝沉默許久，倒是沒懷疑。
    當時的方銀兄弟倆，可沒能力，從流放隊伍裏把人撈出來。
    至於追殺陳子曦的人，皇帝沒什麽興趣。
    陳家鼎盛時，是丞相，樹立的政敵並不少，有人落井下石，很正常。
    “方銀，你既請罪，那覺得，朕該如何罰你、方銅以及方南枝？”
    皇帝麵無表情，但語氣咄咄逼人。
    “你與方銅窩藏罪犯，方南枝欺君之罪？如何？”
    欺君可是死罪。
    “陛下，窩藏罪，我和三弟是無意犯下的，任憑處置，可枝枝實屬無辜，她是昨日才知道自己身世，談何欺君呢？請陛下明察。”
    方銀深深叩首。
    這一刻，他體會到伴君如伴虎。
    他們事先商量好的，全然無用，一切要看帝王心意行事。
    “大膽，你是暗指朕昏庸嗎？”
    皇帝震怒，龍案上的茶盞被扔了出去，正中方銀的腦門。
    茶水四濺，瓷片破開，方銀的腦袋卻一點事沒有，愣是皮都沒破。
    皇帝心下暗罵，這小子皮糙肉厚，麵上依舊是盛怒。
    禦書房正僵持，有太監急匆匆跑進來稟告。
    “陛下，太子殿下來了。”
    “什麽？”
    皇帝猛然起身。
    太子如今的情況，怎麽能露麵。
    “太子殿下讓小的傳話。”太監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氣開口:“說陛下你要是不肯見他，殿下就在書房外等等。”
    皇帝一掌拍龍椅上，發出嗡鳴聲。
    禦書房裏，所有伺候的下人都跪下，身形顫抖。
    大太監悄悄抬頭，看了眼皇帝通紅的手心，又趕緊收回視線。
    哎呦，如今能把陛下氣到這個程度的，也隻有太子了。
    皇帝怒火攻心，氣太子不知道保重身體，還拿來威脅他這個父皇，但最後還是坐下了。
    他冷冷道:“都滾出去，讓太子進來。”
    “是。”
    大太監帶頭應了一聲，帶人倒退著出去。
    等人出去，有人扶著太子進來。
    方銀微微側頭，才看見太子，就吃了一驚。
    清衍比之前清減了許多，臉龐顯瘦，兩腮無肉，麵色透著一股疲倦和蒼白。
    “殿下，您這是？”
    方銀忍不住問出聲。
    皇帝許久不見太子，但日日都有過問太子的情況，倒是知道些。
    知道歸知道，可親眼目睹才是另一番心疼。
    他的火氣直接消減，責問的聲音都溫和幾分。
    “真是胡鬧，你這孩子，若是有事找朕，派人傳話就是，何必親自來一趟？”
    清衍行禮:“見過父皇。”
    “平身，在你身子大好前，都不必再行禮。”
    皇帝蹙眉道。
    清衍這才直起身子，目光一如既往的平淡。
    “父皇，兒子是來為少將軍求情的。”
    他並不遮掩。
    皇帝神色不太好看:“太子可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為了外人不顧身體……”
    “父皇，兒臣隻知少將軍乃國之棟梁。”
    清衍打斷。
    言外之意，為了護著國之棟梁，他走這一趟是值得的。
    皇帝心火旺盛，直覺太子越發不聽管教。
    但見他如今的模樣，再大的火也拿不出來，隻能冷冷看著方銀。
    “方銀，你倒是準備周全。”
    方銀微愣，太子不是他請來的。
    東宮被重重把守，他哪有那個能耐。
    實際上，是昨天方銅去周府，請周老幫忙，周老和清閔有聯係渠道。
    他上告給太子的。
    “父皇，您很清楚，陳相一事早就過去了，方家不過是被無故牽連進去，為難他們有什麽意思？”
    清衍直白開口。
    皇帝氣樂了，這是就差指著他鼻子罵是非不分了。
    “放肆。”
    皇帝震怒。
    方銀入宮請罪，上稟其侄女是陳子曦之女，饒是有太子求情，皇帝依舊不講情麵，貶方銀為五品，還罰他去滇南府剿匪。
    滇南府位於朝廷東南一帶，那裏靠近海岸，海上時常有盜匪，已經是朝廷多年的頑疾。
    最主要，滇南府很貧窮，屬於鳥不拉屎地方。
    聽說消息的人，都覺得方銀完了，徹底失去皇帝的寵信，被邊緣化了。
    甚至有人覺得太子的東宮之位已經岌岌可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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