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吃軟飯娶富婆，最多被說不爺們，但起碼算個男人。
    但你吃著軟飯，又想砸飯碗，那不就是白眼狼，不算人了嗎？
    方金臉漲的通紅：“你！你個潑婦！你下賤！”
    “我呸，我閨女最多算是風流，真性情，像你這樣虛偽、貪財好色還不敢承認的，才是下賤。”
    王地主這時候了，也不忘護著閨女。
    “你不光下賤，你還無恥。你在方家吸血三十幾年，背地裏慫恿親爹娘出麵當惡人，壓榨倆弟弟，自個坐享其成，扒了方家皮喝方家的血，反過來還要罵方家人泥腿子，你天下頭等的無恥。”
    “啪啪啪！”
    方南枝忍不住拍巴掌，說的好，說的太好了。
    這妙語連珠，都不像王地主說的話了。
    要不說還是熟悉的人最了解對方，精準總結方金的人品。
    蒙嵐見了，跟著鼓掌。
    府尹大人無奈看了兩人一眼，咳嗽兩聲，威嚴道：“肅靜，這裏公堂上，可不是你們吵架的地方。”
    方金一掀袍子跪下：“大人，王地主當年與人勾結，謀殺草民，到現在，草民被害成這樣，他還毫無悔過之意，大人，求您為草民做主。”
    “放心，本官定會查明真相。”
    府尹大人饒有深意看他一眼。
    很快，又有人證被帶上堂。
    正是陳夫子，他一身藍色長袍，卻多了許多口子，腦袋頂還插著稻草，再也沒了在淮南府時，參加詩會的風光。
    他和王家父女一起被送進京城的。
    他是舉人，更知道這次事發意味著什麽，晚節不保，晚節不保啊。
    他和方金對視一眼，都沉默的移開眼。
    方金這人諸般不好，但為了前途，一直都是尊師重道的。
    因此，陳夫子多少有些歉意。
    “說說吧，你為何收方金為徒？”府尹大人問。
    “老朽考中舉人，已經二十年了。二十年啊，一開始還心懷壯誌，想要再進一步，到後來被磨平了棱角，接受現實。”
    “舉人的日子不算難，開個學堂，收束修，加上家中田地不用交稅，生活也算過得去。”
    “但要過的好，過的體麵，卻難。收方金為徒這事，是昌平伯的陳大管事寫信托付的。”
    “我和他本無交集，但和他妻弟，有些交情，是對方舉薦的。陳大管事要我收徒，需要用心教導，但無需方金出人頭地。”
    陳夫子歎息連連，回憶往事，似是有不少的遺憾。
    “我就明白了，隻需要表麵上用心，伯府不希望方金科舉有成。”
    府尹大人挑眉，這是第二次聽到昌平伯府了。
    還真是意外。
    “陳大管事在伯府什麽地位？”
    “回大人，陳大管事，是伯府經營產業對外的總管事，手握實權，他的兄長，是伯府的管家。”陳夫子知道的不少，應該是他妻弟告知的。
    府尹大人摸了摸胡須，問：“王永貴，你依附伯府後，與你聯係的人是誰？”
    “是一位姓蘇的管事，不過，草民知道，他上頭就是陳大管事。”王永貴開口。
    府尹大人就確定了，這陳大管事是個關鍵人物，當即派人去伯府請。
    “八成請不來啊。”蒙嵐壓低聲音。
    蒙夫人、錢鳳萍等點點頭。
    伯府又不傻，早就知道方金告狀，關鍵人物要麽藏起來，要麽處理掉。
    公堂上，大人讓陳夫子繼續說。
    “讓方金考不上這事不難，他本身天賦平平、心智不堅還好高騖遠，我隻偶爾帶他見見風花雪月，他自己就把持不住。”
    原本麵無表情的方老爺子，震驚扭頭看兒子。
    方金同樣不能接受陳夫子的話，在他看來，陳夫子想脫罪，故意貶低造謠他。
    “你胡說，分明是你收買考官，作弊，才讓我屢屢名落孫山！”
    陳夫子並不生氣，用平靜帶著些許憐憫的神情看他。
    “我一個舉人，哪有這麽大能力。事實上，你那幾年，多數都沒考中，隻有兩次，可能上榜，應該也是榜尾，都不用我賄賂人，往外說一說，你曾經險些參與科舉舞弊，逼得親弟弟入贅，讓發妻為妾的事，就沒有考官願意選中你了。”
    陳夫子說的是實話，方金自個不知道，他做那些事，名聲已經壞透了。
    再加上，方金才學稀鬆平常，很不起眼。
    誰願意保一個平平無奇，名聲還不好的學子呢？
    所以聽到風聲後，方金的名次很容易就落了。
    換言之，如果方金真的有驚世之才，得了考官的欣賞，哪怕他名聲不好，考官也要查一查，衡量衡量，不會隨意的打落。
    一去查，就會發現方金父母起碼是說兒子的孝順的，這是基本，至於欺壓兄弟這事，就可大可小。
    可惜，沒人查，方金沒那麽大臉麵。
    這話和當眾抽方金巴掌一樣羞辱人了，他眼珠都要瞪出來，恨不得吃人。
    “你胡說，陳夫子，你是不是不敢說？淮南府上下科舉舞弊，肯定有問題，他們就是和你一樣，收了伯府好處！”
    陳夫子卻搖頭。
    “沒有。”
    “說實話，收你為徒之後，日子挺輕鬆的，伯府每年送來的錢，跟白給的一樣。”
    如果他沒送禮，真隻是往外傳了些“實話”，考官們考慮學子名聲，不予錄取，是合乎規矩的，真的不算科舉舞弊。
    可偏偏，這世上，大實話最戳人心窩子。
    方金咬牙切齒：“都怪你，是你故意不好好教導我，耽誤了我這根好苗子！”
    “哈哈哈。”陳夫子突然大笑：“什麽好苗子？你是能過目不忘？還是心智超群？都沒有！一本書背五六回，才勉強記下，隔兩天就忘了，算什麽好苗子。”
    “方金啊方金，念在師徒一場，我就告訴你一句實話，你的天賦，就是普通人，平平無奇的普通人。可普通人若是有毅力、肯吃苦，科舉上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如你這般，好吃懶做、急於求成、心智不堅的，運道這輩子，最多最多止步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