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銀一開始還磕磕巴巴，後來越說越順，雖然翻來覆去就是“好”、“俊”、“踏實”、“福氣”這幾個詞，但在場所有人都慢慢收斂了笑容，眼神中透出動容。
    他們聽得出這當中的真誠。
    就連門內，被蓋頭遮住的蒙嵐，聽著那通過丫鬟傳來的、笨拙卻滾燙的話語，眼眶不由自主地濕潤了。
    那為首的黃衣少女眼中也閃過一絲欣慰，與姐妹們交換了眼神。
    蒙家的族女們不再為難，笑著讓開了通往內院的道路，眼中都帶著對這對新人的祝福。
    方銀深吸一口氣，在眾人簇擁下邁入垂花門，穿過精巧的庭院，終於來到了蒙嵐所在的閨閣小院。
    院中亦是張燈結彩，新娘的房門緊閉，門前站著蒙嵐的貼身大丫鬟和幾位陪嫁媽媽。
    “姑爺，”大丫鬟笑著福了一禮，“您方才的話，我們在院裏都聽見了，小姐定然也是歡喜的，隻是臨出門前，小姐還有三件事，需得姑爺當麵應承，全了這出嫁的禮數，也安小姐和老爺夫人的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方銀身上。
    他沒有絲毫猶豫，對著房門方向，鄭重抱拳“莫說三件，三十件、三百件，隻要我方銀能做到，絕無二話！”
    房門內靜默一瞬，似乎能聽到新娘微微急促的呼吸聲，接著，那大丫鬟清了清嗓子，代自家小姐言道。
    “第一件，小姐說，她是武將之女，性子不似尋常閨秀溫婉，望姑爺今後莫要以此為憾，允她偶爾亦可披甲練槍，莫困她於後宅方寸之地。”
    方銀立刻朗聲應道“這個自然！你想練便練，我的兵器房，隨時為你敞開！”
    這話引得周圍人一陣低笑，卻又覺得再合適不過。
    “第二件，”丫鬟繼續道，“小姐希望，無論將來是身處京城繁華，還是赴邊關苦寒，家中事務，無論巨細，望能與姑爺有商有量，共同承擔。”
    方銀重重點頭“這是應當的，家裏的事，你說了算，外麵的事，我們一起扛，我絕不自作主張！”
    “第三件，”丫鬟的聲音也帶上一絲更鄭重的意味，“小姐願與姑爺同心同德，此生不負，望姑爺亦能謹守承諾，無論順境逆境，健康疾病，皆能互持互助，白首不相離。”
    這已近乎盟誓。
    方銀上前一步，幾乎要貼在門板上“我方銀在此立誓，此生定不負蒙嵐！必敬你、愛你、護你，富貴同享，患難與共！蒼天厚土，諸位親友為證，若違此誓，叫我……”
    “哎呀！姑爺！吉日良辰，可不興說那些不吉利的！”旁邊的陪嫁媽媽連忙笑著打斷，卻也對方銀的態度滿意至極。
    房門內外一片暖意融融。
    方銅見狀，立刻示意手下人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大筐紅包端上來，方銀親自接過，從那微微開啟的門縫裏，一把一把地塞了進去，口中喊道“喜錢來了，各位姐姐妹妹、媽媽們，沾沾喜氣，快請開門吧！”
    門內頓時響起一陣歡喜的喧鬧和爭搶聲，伴隨著清脆的笑語“謝謝姑爺！”
    “姑爺真大方！”
    “快，給姑爺開門！”
    隻聽“吱呀”一聲，房門終於緩緩向內打開。
    刹那間，滿室生輝。
    隻見蒙嵐端坐於床榻邊緣，一身繁複華麗的大紅嫁衣，頭戴璀璨奪目的龍鳳珠冠，一方繡工精美的鴛鴦戲水紅蓋頭，將她傾城的容貌遮掩其後，隻露出一個端莊優雅的輪廓，和一雙放在膝上、微微絞著紅色喜帕的纖纖玉手。
    方銀怔在門口，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平日裏在戰場上的殺伐果斷消失無蹤，隻剩下滿腔的柔情和激動。
    還是喜娘經驗豐富，笑著上前引導“新郎官，還愣著做什麽？快請新娘子起身吧，莫誤了吉時！”
    方銀這才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到蒙嵐麵前，微微躬身，伸出因緊張而有些汗濕卻異常穩健的大手，輕輕握住了蒙嵐的手。
    兩人的手皆是一顫，一股暖流透過掌心相傳。
    “嵐……嵐兒，”方銀的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我來接你回家。”
    蓋頭下的蒙嵐，輕輕地點了點頭。
    一對新人，在眾人的簇擁和祝福下，攜手走出閨閣，來到蒙府正廳。
    正廳之內，紅燭高燃，莊重而喜慶。
    蒙將軍與蒙夫人早已端坐於上首主位。
    蒙將軍雖努力維持著平日的威嚴，但眼角眉梢的激動與不舍卻難以掩飾。
    蒙夫人更是眼眶泛紅，手中緊緊攥著帕子，看著女兒身著嫁衣走來，又是歡喜又是傷感。
    司儀高唱“新人跪拜高堂——！”
    方銀與蒙嵐並肩，在早已備好的大紅蒲團上緩緩跪下。
    “一叩首！感謝父母養育之恩！”
    一對新人鄭重叩首。
    蒙夫人再也忍不住，淚水滑落臉頰，蒙將軍也深吸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
    “二叩首！祝願父母福壽安康！”
    再叩首。
    蒙嵐在蓋頭下亦忍不住又是一陣雙眼模糊，可她不想讓爹娘不放心，這一次強忍著淚水，沒有流出來。
    她才不要哭嫁呢，她要開開心心的同方銀成親！
    “三叩首！新人離家，勿忘親恩，常回來看看！”
    三叩首。
    方銀大聲承諾“嶽父嶽母大人放心，小婿定會好好照顧嵐兒，也會常伴她回來看望二老！”
    蒙將軍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好，好！方銀，我將嵐兒交給你了，望你牢記今日之言，與她相互扶持，白頭到老！”
    蒙夫人也哽咽著道“嵐兒，日後要和睦妯娌……和女婿好好的……”
    新人再次叩拜，方銀扶著蒙嵐起身，感覺到她手臂有一些顫抖。
    喜娘上前，將一條中間係著大紅繡球的紅色綢帶，一端放入方銀手中，一端放入蒙嵐手中，寓意“千裏姻緣一線牽”。
    “吉時到！新娘出閣——！”
    依照禮俗，新娘子出閣上轎，需由娘家兄弟背負，腳不沾地，以示不舍與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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