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魂聚故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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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念之中,飽含著無盡的思念、愧疚、憐惜與重逢的喜悅。這並非法術,而是源自靈魂深處最真摯的情感共鳴。
    灰蒙蒙的魂海,死寂依舊。那沉淪的意識,似乎毫無反應。
    明月老祖的心微微下沉,但她並未放棄。她的意念更加凝練,開始嚐試著在這片混沌中,構建出一些屬於他們共同的、最深刻的記憶碎片。
    ——春日,落英繽紛的桃林。少年笨拙地踮起腳,將最大最豔的一朵桃花簪在少女如雲的鬢間,少女清冷的眉眼瞬間融化,耳根染上淡淡的紅霞。少年看著她的笑靨,自己也傻傻地笑了起來,陽光透過花枝,灑在他們身上。
    ——登基大典,肅穆莊嚴。他身著繁複隆重的帝後禮服,隔著晃動的冕旒,在萬人跪拜的洪流中,精準地捕捉到高台上她的目光。他悄悄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隻有她能懂的、帶著點小得意和小狡黠的弧度。那無聲的默契與深情,勝過千言萬語。
    ——離別前夜,燭火搖曳。他緊緊攥著她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一定要回來……我等你……多久都等……” 聲音哽咽,帶著刻骨的不舍與期盼。
    這些記憶的碎片,如同投入灰海中的一顆顆石子。起初,海麵依舊死寂,毫無波瀾。
    但明月老祖沒有停止。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些畫麵,將最濃烈的情感注入其中。意念之絲的光芒,如同執著的火種,在無盡的灰暗中頑強地燃燒著,試圖點亮那片沉寂了三百年的黑暗。
    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片刻,或許是很久很久。就在明月老祖的意念也感到一絲疲憊之時——
    嗡!
    那片死寂的灰蒙蒙魂海,極其極其微弱地……蕩漾了一下!
    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終於泛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
    緊接著,那漣漪的中心,一個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熄滅的、帶著無盡迷茫與悲傷的意識光點,如同沉睡的螢火,在灰海的最深處……輕輕地、掙紮著……閃爍了一下!
    仿佛在回應那穿越了三百載光陰、從未斷絕的深情呼喚!
    明月老祖緊閉的眼睫猛地一顫!
    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星辰,終於捕捉到一絲引力,開始了它艱難而緩慢的蘇醒。
    緊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星星點點的光芒,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從灰海的四麵八方,從那些沉寂了三百年的記憶塵埃中,艱難地掙脫出來,緩緩亮起!它們不再是混沌的灰暗,而是帶著朦朧的、溫暖的色彩,如同破碎的琉璃,折射出不同的光影。
    明月老祖的“心”猛地一顫!她的意念瞬間捕捉到了那些光點散發出的熟悉氣息——是她!每一顆光點裏,都是她!
    ——是那個在月下舞劍,劍氣清冷如霜,回眸時眼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溫柔的少女明月。
    ——是那個在禦書房批閱奏折到深夜,被他偷偷塞入一塊溫熱的甜糕,無奈又縱容地搖頭失笑的帝王。
    ——是那個在踏上未知征程前,最後一次為他描眉,指尖微顫,卻強作鎮定的妻主……
    無數個屬於她的瞬間,無數個承載著他們之間歡笑、嗔怒、深情、離別的片段,被蔣千禧在漫長而絕望的等待中,用盡最後的心力,將自己破碎的靈魂分化、封存,化作了這一片片承載著過往的記憶光點!
    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是他對抗無邊死寂與遺忘的唯一方式!每一片碎片,都是他刻骨銘心的思念,是他靈魂燃燒後殘留的餘燼!
    看著這漂浮在灰海之上,越來越多、越來越明亮的記憶光點,感受著那每一片碎片中傳遞出的、跨越三百年光陰依舊熾熱純粹的情感,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脹感猛地衝上明月老祖的神識之體,幾乎要將她淹沒。
    那不是悲傷,而是混雜著無盡憐惜、深刻愧疚和失而複得的巨大震撼的洪流!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那由純粹意念構成的手掌,帶著無盡的溫柔,輕輕觸碰向距離最近的一顆光點。
    那光點如同受驚又歡喜的螢火蟲,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即毫不猶豫地、親昵地貼上了她的指尖,傳遞來一股溫暖而依戀的情緒。
    緊接著,如同受到了某種無聲的召喚,第二顆、第三顆……越來越多的光點掙脫了灰海的束縛,如同歸巢的倦鳥,帶著歡欣雀躍的氣息,朝著她蜂擁而來!
    最初隻是稀疏的幾點,轉眼間便匯聚成流,如同一條溫暖的星河,環繞著她旋轉、飛舞。
    光芒越來越盛,越來越密集,將她完全包裹在其中。每一片碎片都在訴說著一段過往,每一縷光芒都在傳遞著跨越生死的思念。
    在這片由純粹思念與記憶碎片構成的光芒海洋中心,明月老祖靜靜地“站立”著,任由這些屬於她和蔣千禧的點滴過往將她淹沒。她的“目光”穿透璀璨的光流,帶著無盡的期待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終於,那旋轉匯聚的光芒達到了極致!所有的光點猛地向內一縮,爆發出柔和而奪目的光華!光芒漸漸收斂、凝聚,勾勒出一個修長清雋的身影輪廓。
    光華散去。
    一個身著素白長衫的男子,靜靜地懸浮在明月老祖的意念之體麵前。
    他的身形略顯虛幻,帶著靈魂特有的通透感。容顏依舊是當年離別時的俊朗,劍眉星目,鼻梁挺直。
    隻是那眉宇間,沉澱了太多太多歲月也無法抹去的疲憊與哀傷,如同深秋凝結的寒霜。
    那雙曾盛滿星辰與笑意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如同古井,裏麵翻湧著濃得化不開的悲涼,以及……在看到眼前人時,驟然迸發出的、足以照亮整個灰暗魂海的巨大喜悅!
    “妻主……” 蔣千禧的魂魄之體嘴唇微微翕動,聲音帶著穿越時空的沙啞與不敢置信的顫抖,清晰地回蕩在這片屬於他的魂海之中。
    他看著眼前意念凝聚的明月老祖——容顏依稀是舊時模樣,隻是那眉宇間的帝王威儀更盛,沉澱了太多他未曾參與的歲月風霜,甚至……鬢角竟也染上了幾縷他從未見過的風霜之色。
    三百年的等待,三百年的思念,三百年的絕望與煎熬,此刻都化作了這一聲呼喚,帶著無盡的心酸與終於得償所願的狂喜:“我……我終於等到你了……”
    明月老祖的神識之體劇烈地波動了一下!所有的克製,所有的元嬰修士的沉穩,在這一刻轟然破碎!她一步上前,張開雙臂,用盡全部意念的力量,狠狠地將眼前這虛幻卻又無比真實的魂魄擁入懷中!那擁抱是如此用力,仿佛要將這三百年缺失的溫度,這三百年積攢的思念與愧疚,都揉碎了融入對方的靈魂!
    “禧兒!”
    她的聲音同樣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意念的波動傳遞出撕心裂肺的痛楚與失而複得的巨大狂喜,“對不起!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妻主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蔣千禧的魂魄之體微微一僵,隨即同樣用盡全力回抱住她。
    那擁抱是如此的緊密,仿佛要將自己徹底融入對方的靈魂深處,再也不分離。
    他多想痛哭一場,將這三百年積壓在心底的委屈、恐懼、思念全都宣泄出來!然而,魂魄無淚。
    他隻能感受到靈魂深處傳來的劇烈悸動與酸楚,卻無法流下一滴眼淚。
    直到此刻,他才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隻是一抹依托於執念而存在的幽魂。
    那冰冷的玄棺,那沉寂的身體,才是他此刻真實的歸宿。
    “妻主……” 他喃喃著,聲音裏帶著一絲無助的空茫,“我……”
    明月老祖敏銳地察覺到了他魂魄深處傳來的那絲恐懼與迷茫。
    她收緊手臂,意念化作最溫柔的暖流,包裹著他,輕聲安撫,每一個字都帶著令人心安的堅定力量:“禧兒莫怕。你的身體尚存一絲生機,咱們的鸞兒將他保護得很好,妻主已經尋到將你喚醒之法,也為你溫養好了軀體。你並非無根浮萍。待你魂魄歸位,意識蘇醒,我們……我們就可真正的團聚!像從前一樣!”
    真正的團聚……像從前一樣……
    這簡單的幾個字,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瞬間驅散了蔣千禧魂魄深處的迷茫與恐懼。
    他抬起頭,望向明月老祖那雙深邃的眼眸,那裏麵的堅定與承諾,如同磐石,讓他漂泊了三百年的靈魂瞬間找到了歸依。
    所有的疑問,所有的委屈,都被這份重逢的巨大喜悅和妻主篤定的承諾暫時壓下。他用力地點了點頭,魂魄之體依戀地靠在明月老祖的意念懷中,聲音輕而堅定:
    “嗯!我都聽妻主的。”
    明月老祖心中酸軟一片,憐惜更甚。
    她低下頭,意念凝聚的唇輕輕印在蔣千禧魂魄的額心。一點精純凝練到極致、蘊含著元嬰修士生命本源與守護意誌的魂力,如同最溫暖的種子,悄然注入蔣千禧的魂魄核心。
    “好好休息,守住這點靈光。”
    明月老祖的聲音溫柔似水,帶著不容置疑的守護,“妻主……在外麵等你。”
    她的意念之體緩緩鬆開懷抱,深深地看了蔣千禧最後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千言萬語。
    隨即,那縷探入魂海的神識意念,如同退潮般,開始緩緩抽離。
    蔣千禧的魂魄之體懸浮在逐漸恢複死寂的灰海之上,額心那一點溫暖的本源魂光如同不滅的星辰,散發著柔和而堅定的光芒。
    他望著明月老祖意念消失的方向,虛幻的臉上,終於緩緩地、緩緩地綻放出一個跨越了三百年的、帶著無盡期盼與安寧的笑容。
    封禁之地外,石室之中。
    明月老祖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
    一股磅礴浩瀚的生機與靈魂之力,如同壓抑了許久的火山,自她盤坐的身軀轟然爆發!
    石室內三重連環大陣的光芒瞬間被激發到極致!玄龜壁壘厚重如山,九霄雷蛇隱現咆哮,乙木青光璀璨流轉!七星誅邪符陣更是嗡鳴作響,七道淩厲的符光直衝穹頂,將整個石室映照得如同神域!
    盤坐的明月老祖雙手掐訣,速度快得隻剩下殘影!一道道蘊含著元嬰本源之力的玄奧法印被打入玄棺之中,精準地落在蔣千禧的身體各處要害!這些法印如同無形的橋梁,瞬間貫通了他沉寂的肉身與那正在魂海深處、被本源魂光守護著蘇醒的魂魄!
    嗡——!
    玄棺劇烈地震動起來!棺內,蔣千禧那蒼白了三百年的臉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紅暈!緊閉的眼瞼之下,眼球開始了極其輕微的轉動!
    一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屬於生命的搏動感,如同沉睡大地下的第一縷春芽,頑強地從他沉寂的心髒深處……重新萌發!
    轟!
    就在蔣千禧的魂魄徹底與溫養好的肉身建立聯係,生命之火被重新點燃的刹那!一股無形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巨大逆反之力,如同掙脫了枷鎖的狂龍,衝天而起!
    凡人死去三百年,逆天複生!此乃悖逆天地常理,逆轉陰陽輪回之舉!若是在天道法則健全的世界,此刻早已是劫雲密布,天罰降臨,誓要將這“逆天者”連同施術者一同抹殺!
    然而——
    這股足以撼動乾坤的逆反之力,在衝出石室,衝上雲霄,試圖引動冥冥之中的懲戒法則時,卻如同石沉大海,撞入了一片……混沌而初生的“虛無”之中!
    微凡界,界心初複,靈氣方蘇。
    那維係世界運轉、賞善罰惡、約束萬靈的天道法則,尚在界心深處孕育、演化,如同一個剛剛成型的胚胎,懵懂而脆弱!
    它感應到了這股強烈的逆反波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靜水麵,泛起了劇烈的漣漪!整個正在複蘇的微凡界界心,都因此產生了輕微的、隻有元嬰以上修士才能察覺的“悸動”!
    但這悸動,僅僅是“波動”,而非“天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