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急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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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予煥在公主府內養精蓄銳一晚,她思慮片刻,又寫了一封奏本,托韓桂蘭回宮呈交太皇太後。
次日一早,朱予煥便起身更換盔甲,早早地去找劉永誠集合。
雖然距離師徒二人一起巡邊已經過去許久,但默契卻並沒有消失。劉永誠將軍隊集結完畢,還未讓人報信,便已經有人通報,順德長公主已經趕到。
一旁的禦史王強頗為意外,他雖然知道順德長公主和尋常公主不同,但到底是皇家出身,又是女子,更應矜貴才對。
但仔細一想,順德長公主負責招撫,聖旨中則是“監軍”,加上她曾兩次巡邊,與眾不同也是常理。
朱予煥照舊是一身青甲入內,劉永誠和王強立刻行禮:“臣拜見順德長公主。”
朱予煥微微頷首,道:“劉將軍和王禦史請起。”她掃視劉永誠、王強和屋內的韃官將領一番,很快便看到了脫脫孛羅。
脫脫孛羅的父親獲封左都督,他入錦衣衛倒是也十分正常,畢竟錦衣衛的官職在朱瞻基的手上已經成為了一種獎賞。就連商喜這樣的畫師都獲封錦衣衛官銜,更不用說這些韃官手下還有自己的士兵,在錦衣衛任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隻是君臣有別,兩人自然不能如之前比試射箭那樣自由談話。
劉永誠拱手道:“回稟長公主,官軍及錦衣衛已經全部集結完畢,每人配備十五日行糧,加麥一鬥,襖鞋具全。臣已整肅軍紀,即刻便可出發。”
朱予煥點點頭,轉頭看向王強,道:“皇祖母親口吩咐,招撫百姓一事由王禦史在路上與我細說,待到行軍休憩時可千萬不要忘記。且我已經問過澹庵先生,王禦史是保定府人,對於彰德府也有一定了解,若劉將軍與我對當地情形理解有誤,王禦史可要多多指正。”
王強急忙行禮道:“臣明白。”
朱予煥這才對劉永誠道:“全軍出發。”
“是。”
相比之前的兩次巡邊,發兵彰德勝在道路相對通暢和安全,行軍速度提升許多。軍隊在直接穿戴裝備的情況下一路南下,不過九日便到了順德,一路上雖然不能稱之為晝夜兼程,但也是不敢稍有懈怠。
因著順德與彰德相距不遠,且又有官員早就收到命令,供平叛軍隊駐紮休憩,同時將最新的軍情也一並告之。
因此劉永誠命令軍隊在順德駐紮休息一夜,次日再繼續行軍。
朱予煥原本緊繃的神經這才稍事休息,叫王強與劉永誠一同查看軍情,同時商量招撫百姓的事情,徐恭等人則是在帳外護衛。
朱予煥坐在上首,她讀完全部軍報,這才開口道:“如今張普祥等賊寇占領磁州和周邊零星縣鄉,整個彰德府並未全部攻陷,尚且未有進一步動作,想必是在剝削和搜刮普通百姓的家財。算來自軍報入京到朝廷派兵剿賊還不到一月,但賊寇占領之地寥寥無幾,可見響應者不多,且糾集的賊眾大都是普通百姓,他們成不了什麽氣候。”
朱予煥沉思片刻,道:“京中的軍報送來,陛下已命彰德指揮使曹泰等人調官軍攻打賊眾,彰德府有部分地區已經重新由朝廷接管。之後兩軍會和,勢如破竹,想必賊寇聽聞朝廷下旨剿賊,必然聞風喪膽,圍攻磁州等地不在話下。”
劉永誠見她對軍報分析得甚是條理,心中十分欣慰,讚同道:“長公主所言極是。”
王強先前對這位公主並不了解,今日見她對局勢的了解如此清晰透徹,不免暗自感慨起來。
難怪太皇太後敢派一個皇室公主前來,原來是這位公主確實身負才華,難怪與他同期的於謙也曾和這位公主有所來往,且對長公主有誇獎之詞。
王強與於謙都是永樂十九年的進士,且都是嚴毅剛介的個性,知道於謙對於一個人的評價鮮少受權勢影響,他對順德長公主的誇讚必然發自真心。
隻是當時於謙對朱予煥的誇獎集中於農務一事上,王強隻以為順德長公主是天生仁心,憐憫農人辛苦,才有這麽一出,畢竟如今的慈惠皇太後興辦善堂,救助過不少孤苦百姓。
但王強聽朱予煥對於軍情分析也井井有條,可見這位長公主不是隻有一顆仁心,能力也毫不遜色。
朱予煥不知王強心中所想,隻是道:“王禦史以為如何?”
王強立刻道:“殿下所說合情合理。臣以為,賊寇得知殿下是天師弟子,又親臨磁州,隻要發文招撫,從寬處理參與起事的百姓,賊寇定然繳械投降,可以兵不血刃拿下磁州等地。”
這些百姓大都是被張普祥等人以所謂的佛法哄騙過去的,如今看到官軍攻城,必然恐懼非常,隻要耐心勸降,說不定可以保護磁州城內的普通百姓。
朱予煥看向他,微微一笑,開口問道:“王禦史說得很不錯,但賊寇若是殊死一搏,到時候城中本就身陷險境的百姓更容易受無妄之災。兵刃相接,見血也是不可避免的,唯有如此能夠威懾賊寇,招撫百姓的文章才能真正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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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予煥又從軍報之中抽出其中一份,遞給王強仔細翻閱,道:“離開京城前,我曾向皇祖母上書,懇請從順德府和保定府等地的糧倉內調集糧食,以此撫恤這些跟隨作亂的百姓,皇祖母已經準許,不日便會調糧前來。”
這份文書上寫著,如今的趙王朱瞻塙的奏報在朱予煥等人出發後就到了京城,裏麵簡要說明了彰德府的情況,其中將彰德府等地受災的往年邸報一並整理出來,可見這些百姓追隨張普祥大概率是因為收成太差,且當地官府大概率是沒有按照朝廷的要求停征田賦,才會引得百姓追隨張普祥造反。
隻是這樣陽奉陰違的事情,當地禦史和錦衣衛都沒有任何察覺,又或者說是不打算“察覺”,未曾上報,導致民怨層層累積,才引出這次的起義,可見當地吏治需要好好整頓一番。
對於這個時代的百姓而言,隻要有一口吃喝,大概都不會去考慮造反這樣會引來殺身之禍的事情。
不造反是死,造反也是死,至少還能做個飽死鬼,換成是誰都不會坐著等死的。
朱予煥又讓懷恩拿出一本冊子,和另一份奏本對照著放在一起,接著道:“除此之外,皇祖母也準了我的意思,由內閣發旨,受降的百姓按照無地流民處置,原籍有土地的,發回原籍,原籍無土地的,在彰德、保定等府州縣重新劃分土地給其耕種,兩年不征稅糧。單丁光戶認種地五十畝,全部照輕征收田賦。”
王強連連點頭,心中有幾分懊惱,道:“臣未曾想到這一點,到底這些百姓參與謀反,能夠保命已經是一件幸事……”
一旦涉及造反之事,隻要稍有關聯,必然逃不過一死,更不用說這些真的跟著張普祥抵抗官軍的普通百姓了。他一心隻想著盡量保下他們的性命,卻沒想到朝廷如此寬容大度。
朱予煥看穿王強的內心想法,解釋道:“新帝繼承大統,正是彰顯仁德的時候。更何況陛下受皇考教導,立誌以仁治天下,如何忍心處死這些遭受蒙騙的百姓?”她麵不改色地說道:“民雖棄君於不顧,君怎可置民於死地?唯有將禍首明正典刑才是正理。”
王強立刻應聲道:“殿下說的是,是臣狹隘了。”
朱予煥擺擺手,道:“國法森嚴,今日之事隻是陛下念在百姓的份上如此處理,他日若是有其他人膽敢謀反,未必再有如此寬和的處置。”
這是因為撞上了朱祁鎮剛剛登基,張太皇太後希望能夠盡快讓朱祁鎮的這個皇位立穩,有一個寬仁大度的名聲,所以才從寬處理,但凡這件事再晚幾年,隻怕這些人留不下一個活口。
王強也明白這一點,道:“百姓若知道皇恩浩蕩,必然感激涕零。”
他心中不免暗自感慨,長公主竟然敢早就對此有所預料,提前做了這麽多的準備。
朱予煥輕輕點頭,叮囑道:“王禦史撰寫招撫文章的時候,一定要提及這些安民的處置才是。”
“臣明白。”
朱予煥示意懷恩上前,懷恩這才拿著一份圖紙,道:“這是殿下從務農寺拿來的水力農具的圖紙。”
朱予煥這才接著說道:“官府出資製造農具,雖然租金便宜低廉,但數量太少,無法惠及全部百姓,所以我請皇祖母準許將圖紙拿出,公之於眾。如此一來,家中富裕的百姓、或者鄉裏一同湊錢,皆可向各地農官索要圖紙,自造農具,農具可以自行使用,也可以租借農具給同鄉同村,自造農具必須去官府登記編號,若沒有編號,直接收歸公有,各處掾吏都需要派人核實查驗。”
她認真地說道:“至於水力農具,如水磨、水鋸等,一樣可以用於農務,招攬這些流民,給銀補貼,以工代賑,給他們立身的銀錢底氣,如此才不會故態複萌。”
要是簡單的賑災給糧就能解決問題,那曆史上大概有不少起義都不會發生,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方式遠遠不夠。
王強聽完朱予煥的話,許久之後才回過神,這次是真的對這位長公主心服口服,他恭敬道:“殿下所言極是。”
身為禦史,王強擅長的是尋人短處,一旦涉及官員政務,他比誰都要挑剔,因為言辭犀利也得罪過不少人。但如今麵對這位本應高高在上、不識人間疾苦的順德長公主,王強卻不得不佩服她為百姓設身處地著想。
劉永誠察覺到王強心有所感,和朱予煥對視一眼,又安排其餘人輪換休整,明日繼續行軍。
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朱予煥這才回營休息,徐恭護送著朱予煥回營,正打算退下去安排其他人輪值,朱予煥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在意自己,道:“你叫他們進來吩咐就是,我也在一旁聽聽。”
徐恭聞言應了一聲,這才繼續安排,隻是總能察覺到朱予煥的目光就在自己身後,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
徐恭出身並不算高,家中父母早逝,他一直依附在叔父家艱難長大,寄人籬下,少不了被長輩責罵,是塞哈智追隨太宗出征的時候從當地征調進入錦衣衛,這才在京城成家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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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徐恭視塞哈智為自己的師長,在塞哈智讓他一定要好好保護公主的時候也未有絲毫猶豫。隻是他心中確實有些疑惑,塞哈智為什麽如此看重順德長公主的安全。直到和朱予煥兩次巡邊,又度為道士,徐恭心中才隱隱有了一個答案,而剛才朱予煥的安排更是印證了徐恭心中的猜測。
能提前為這些百姓做好打算,順德公主是心中有道,這道不是簡單的道法,而是愛國愛民之道,無怪乎塞哈智這般欣賞和愛護順德長公主。
不過也正因為這份仁愛,順德長公主才需要護衛。
見他安頓完畢,其他人各自退下,朱予煥留下徐恭,這才開口問道:“指揮使劉勉如何了?”
徐恭沒想到朱予煥會問起這個,雖有困惑,但還是如實答道:“劉指揮使一心為國,盡職盡責。”
朱予煥冷笑一聲,道:“好一個盡職盡責,緣何彰德之事拖延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才傳達天聽?”
徐恭本就是客套幾句,沒想到朱予煥忽然變了臉色,猶豫片刻,這才道:“這次劉指揮使確實有失職之責,不過當地官府官吏和禦史也有責任。”
倒不是他要為劉勉開脫,隻是這件事確實不全是劉勉的問題,他本人內心大概也十分惶恐,撤職都算是輕罰,要是陛下再追究其他罪責,隻怕劉勉吃不了兜著走。徐恭和他年齡相仿,雖然升遷速度不比劉勉,但還是十分同情這位長官,所以才開口淺淺維護幾句。
朱予煥微微挑眉,這才道:“這次張普祥起事,雖然危害不比永樂年間的白蓮教,但新帝剛剛登基就發生這樣的事情,指揮使難辭其咎,恐怕罷免都是從輕處理。”
徐恭也明白這一點,道:“殿下說的是。”
朱予煥這才說出自己的目的,道:“之後指揮使位置空懸,你可有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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