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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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予煥雖然回了京城,但這幾日一直在宮外的公主府居住,全然沒有要回宮的意思。
    期間她倒是讓韓桂蘭回宮一趟,將皇莊的事情告知王振,稟明朱祁鎮,也算是給皇帝一個答複,自己則繼續在宮外逍遙。
    沒了朱予煥,隻剩下朱祁鎮和朱祁鈺兄弟二人,雖然不至於無聊,但總沒有朱予煥在的時候輕鬆快樂,朱友桐對騎馬沒什麽興趣,每日給朱予煥養的馬梳完毛便溜走了,朱含嘉更是對騎射不感興趣,成日裏專注於讀書。
    朱祁鈺雖然也在貪玩的年紀,但到底是被吳妙素管束著,身邊人也時常提醒他,他們二人不僅是兄弟,更是君臣,要和皇帝保持一定的距離,時刻謹記君臣有別。
    王振自從被太皇太後收拾了一頓,再也不敢有任何疏忽,對於朱祁鎮的態度也盡量以管教為主,倒是他手下的小內官時常同朱祁鎮一起玩。
    可宮裏玩來玩去就那麽幾樣東西,新鮮勁兒過去了,朱祁鎮也就沒什麽興致,重新恢複每日按部就班的看題本、上學、練字的生活。
    王振一直跟在朱祁鎮身邊,自然看得出朱祁鎮這些時日興致不高,原本想著自己該開導幾句,卻聽見朱祁鎮主動開口問道:“大姐姐還沒有回宮?”
    王振見這位發話了,立刻道:“順德長公主這幾日都在公主府內小住,好像是為徐娘子招攬學徒,培養幾個女醫出來。”
    朱祁鎮有些疑惑地問道:“太醫院不是有太醫嗎?大姐姐身體不舒服?難道是在外麵看病?”
    “太醫到底是男子,為宮中的老娘娘和娘娘看診,總有不方便的時候。”
    “原來如此……”朱祁鎮敲了敲桌麵,道:“這些時候大姐姐不在,沒有人檢查朕的課業,前些時候朕特意寫了個錯字交過去,講官都不敢指出來。”
    王振訕訕一笑,道:“陛下是萬乘之尊,講官們豈敢隨意冒犯。”
    朱祁鎮嫌棄地撇撇嘴,道:“虧我爹對他們恩重信任,連這點膽量都沒有。”
    王振心中衡量了一番,立刻站到了朱予煥這邊,一貶一捧道:“這些官員們表麵上對皇爺順從,可心裏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哪裏像長公主一般,對皇爺盡心盡力。”
    朱祁鎮哼笑一聲,反問王振道:“就和王先生一樣?”
    近來上課,講官們時不時向朱祁鎮講一些唐時宦官禍亂超綱的例子,無非是希望他能夠對王振有所警惕。
    朱祁鎮雖然對這些文官沒什麽好感,但也知道他們的話不無道理,隻要王振能夠聽自己的命令行事,不要太過分,朱祁鎮也沒有約束王振的必要。
    近來修繕皇城城門,原先在父親手中都還算聽話的官員和工匠們,卻開始在他的手下作亂,接連逃跑,讓朱祁鎮更加警覺起來。
    這些人大抵和張普祥等人一般,覺得他是新帝繼位,年紀又小,可以輕易糊弄。
    父親生前曾經叮囑過他,不能輕信他人,但奶奶恐嚇王振卻並未殺掉他,無非是希望王振能為他所用。
    大姐姐也是如此,提醒他凡事要留一個心眼,顯然是在告訴他,要謹慎使用王振這把刀,所以王振不是不能用。
    況且朱祁鎮也很清楚,王振沒有什麽大誌向,充其量就是想爬到高處,好好揚眉吐氣一番。
    即便王振犯幾個小錯誤,隻要他的用處大於錯誤,那就沒什麽追究的必要,金英如此,王振自然也是如此。
    聽他這麽說,王振心裏一震,麵上流露出老實的神情,道:“宣廟老爺命長公主為道士,便是看中了長公主的才華,奴婢豈敢和長公主相提並論?”
    讓這些工匠和百姓們額外幹活兒,王振是有幾分心虛,但金英也不是沒幹過類似的事情,更何況這廟是為了給皇家祈福用的……
    朱祁鎮聞言不置可否,隻是道:“你不要犯到大姐姐手裏就好,她治下嚴格,要是想撕破臉,可不會管你是誰。”
    張太皇太後雖然沒有和朱祁鎮說過母親和姐姐的事情,但朱祁鎮這些年也能隱隱約約感覺出來,這二人之間確有齟齬,否則一向笑臉示人的朱予煥絕不會授人以柄,對如今已經是皇太後的庶母不聞不問,畢竟她對父親的一眾妃嬪可是溫和可親、事事關心。
    王振聽他提起朱予煥,神情一僵,幹笑道:“皇爺的叮囑,奴婢都記下了。長公主天生耿直,眼中容不得沙子,奴婢又豈敢犯上作亂。”
    朱祁鎮自然看出了王振臉上的那一絲不自然,知道他心中對朱予煥發怵,不免有些嘲笑,隨後道:“朕記得你原本跟在三姐姐身邊,後來才到了朕的身邊,怎麽對我大姐姐畏手畏腳的?怎麽,你被大姐姐責罰過?”
    王振當然不能說自己當初是靠順德長公主才被先皇看中的,更不敢當著朱祁鎮的麵說朱予煥的壞話,畢竟前車之鑒還在那裏擺著,保不準朱祁鎮之後嘴一鬆便告訴了朱予煥。
    因此王振隻答道:“順德長公主是先帝親手養育,威嚴起來確實令人心中生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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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朱祁鎮放下手中的筆,道:“朕怎麽沒有感覺?”
    他印象裏還從沒有朱予煥和別人急紅眼的樣子,自然就更想不出朱予煥威嚴起來會是什麽樣子。
    王振心道,您是皇爺,就是太皇太後都不曾對您嚴詞厲色,何況順德長公主呢?又討不著好……
    “那是順德長公主心疼皇爺,不僅要日夜操勞國事,還要忙碌學業,否則長公主為何親自替皇爺過目課業、糾察錯字呢?”王振一邊說、一邊偷偷覷著朱祁鎮的臉色,見他似乎並沒有不快的神情,這才接著說道:“況且長公主是皇爺的姐姐,自然對皇爺百般包容,待皇爺遠勝郕王。”
    朱祁鎮麵上浮現出幾分滿意,又很快壓了下去,他晃了晃手中的筆,語氣中多了幾分羨慕,道:“若是我能早些出生,跟在曾爺爺和爹的身邊就好了。”
    王振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正是朱予煥跟著朱瞻基巡邊的事情,正因如此,後來朱瞻基才能放心朱予煥去遼東一帶巡邊。
    雖然兩次巡邊朱予煥沒有親自上陣殺敵,但確實積攢了不少聲名,也難怪朱祁鎮豔羨。
    其實朱祁鎮更羨慕的其實是跟隨在父親身邊,一起欣賞關外風景、一起上陣殺敵。
    年少萬兜鍪,天下無敵手,大丈夫當如是。
    朱祁鎮翻了翻題本,又看了看那令人頭皮發麻的數量,突然想起什麽,道:“先前庫房是不是入了徽墨和生宣?分些送到太皇太後、慈惠皇太後和皇太後那裏。”
    “是。”王振應承下來,又不免有些困惑,開口問道:“年初的時候皇爺不是已經送過了嗎?張老娘娘還說留在皇爺庫房中,練字的時候用。”
    “朕看二姐姐一有空閑就去給馬匹梳毛,大概是要拿那些鬃毛給大姐姐做筆,朕也做個順水人情。”
    王振這才明白過來,皇帝送了稱心合意的東西過去,永清長公主必然知會順德長公主,到時候順德長公主需得回宮謝恩,不能繼續在宮外“飄著”。
    “殿下,陛下給張老娘娘和兩宮老娘娘都送了東西。”
    朱予煥原本靠在自己的羅漢床上看書,聽到韓桂蘭的話,這才含糊應道:“知道了,再過一刻就動身回宮。”
    朱予煥在公主府住了七八日,頓感神清氣爽,比在宮中自在許多,確實有幾分“樂不思蜀”的感覺,隻是朱祁鎮的意思明顯就是喊朱予煥“回家”,朱予煥自然也不好繼續在外逗留。
    怪不得五叔連夜跑去就藩,她就是住在京城的公主府裏都覺得自在不少,別說是去藩地過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韓桂蘭見朱予煥這副懶散愜意的模樣,不由抿唇一笑,道:“殿下還是在外麵更輕快些。”
    朱予煥枕著自己的手臂,將書蓋在自己臉上,道:“宮內有宮內的規矩,宮外嘛,如今隻有我們兩個,輕鬆一些又有何不可。”
    “殿下高興最要緊。”
    朱予煥悠哉地回宮,自然是先去給張太皇太後問安,順便解釋一下自己這段時間為何一直在宮外逗留。
    “煥煥也是聽說皇城城門正在修繕,有些好奇,便遠遠地瞧了瞧,看著倒是還算井井有條。”
    先前朱瞻基讓阮安等人修繕護城河,解決了不小的問題,隻是城門這些年來風吹雨打,需要修繕,且自遷都以來,這些年一直未有門樓,有的城門甚至連巡邏官兵的鋪舍都沒有,不修不行。
    按照朱祁鎮和張太皇太後的考量,本以為是個小工程,直接交由當初負責營建北京城的工部主事蔡信,他是工匠出身,洪武時便在南京負責主管工程,對於營造頗為精通,也稱得上德高望重,沒想到一通折騰下去,材料消耗、勞役下發,工程卻始終沒有結束的意思,甚至還開始有工匠逃跑,需要兵馬司監督。
    張太皇太後順口問道:“看著如何?”
    “瞧著有些門樓的樣子了,材料看著也都是上好的東西,隻是修得有些慢罷了。”朱予煥微微一笑,好像並未多想,道:“這樣大的營造工程,慢些也是合理的,當初阮大伴修公主府的花園,也費了不少功夫。”
    她這麽一說,張太皇太後的指尖敲了敲扶手,道:“我記得當初給你修建花園,用的都是營造府邸剩下的材料,修得也快。”
    朱予煥笑著說道:“公主府的花園哪裏比得上營造京師門樓這麽大的工程,奶奶也不必心急,當初京師的修建便是蔡信一手主持,如今不過是加修門樓罷了。”
    張太皇太後歎了一口氣,道:“這麽久了也沒個消息,我看他如今年紀也大了,所思所想都不如你們這些年齡尚淺的年輕人。”
    朱予煥狀似寬慰,道:“當初營造京師城牆和宮城極為不易,蔡主事尚且遊刃有餘,門樓算得什麽?”
    張太皇太後不是不明白這些道理,隻是她心中已經對蔡信沒了信心,應聲下來也沒有什麽底氣。
    朱予煥對於張太皇太後的心理也有所揣摩,因此開口道:“如今阮大伴在外疏浚河道,這工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按理說每月應當都有題本呈交陛下才是,若是已經辦得差不多了,不如將阮大伴調回京師主管工程事務,河道的收尾則交由他手下的那幾個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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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太皇太後心中確實有這個意思,隻是疏浚河道也不是小事,即便工程步入尾聲,也馬虎不得,否則事後若要補救,隻會耗費更多人力物力。
    奈何京師的工程拖一日便麻煩一日,同樣也是消耗錢財,屬實是兩相為難。
    朱予煥也明白這一點,道:“算來他離京去也已經兩年了,當初挑選的官員,總不可能一個頂事的都沒有培養出來。若當真如此,也該治他一個無能之罪,辜負了陛下的看重和培養。”
    張太皇太後聽她如此說,也覺得確實有些道理,對身旁的女官吩咐道:“去請陛下來,說是要商量營造門樓的事情。”
    朱予煥見狀起身道:“奶奶和陛下商談國事,煥煥先退下了。”
    張太皇太後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下,這才道:“不必走,你對阮安還算得上有幾分熟悉,正好和皇帝說明。”
    “是。”
    朱予煥見女官出去通報,這才嚐了一口仁壽宮的茶。
    不曾想女官出去不久,朱祁鎮便已經進來,身後還跟著王振,看他腳步稍快,朱予煥心裏便揣測,是不是甘州一帶的軍報到了朱祁鎮的案前。
    果不其然,朱祁鎮剛進來便揮退殿內伺候的宮人,他剛掃了朱予煥一眼,便對張太皇太後道:“奶奶,甘州一帶傳來軍情,阿岱南下入侵,在甘州、涼州一帶劫掠百姓,邊軍反擊追敵,都指揮安敬無能,至魚兒海子1卻率先退軍,導致邊軍潰敗。”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說完,朱予煥輕咳兩聲,道:“陛下,我還未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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