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到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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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將近一日的路,眾人都不免有些困乏,朱祁鎮便大手一揮,準許各自用膳。
    晚膳過後,朱予煥正看書打發時間,外麵傳來兩長一短的敲門聲,她輕輕地嗯了一聲,韓桂蘭推開門,徐恭便已經走了進來,向朱予煥見禮道:“臣拜見殿下。”
    朱予煥放下手中的書卷,道:“起來吧,不必多禮。”
    為了避嫌,朱予煥和徐恭明麵上的來往越來越少,至於私下裏,自然也是通過太平茶坊等暗中傳遞消息。
    朱予煥看向徐恭,先是示意他坐下,這才開口問道:“我記得你同我說過,太皇太後吩咐你將李初安置在錦衣衛的眼皮子底下,而非關押在北鎮撫司?”
    徐恭微微頷首,道:“是,隻是李初心灰意冷,反而寧願呆在北鎮撫司的大牢裏,也不願意被錦衣衛監視著熬日子。因此臣將他安置在了北鎮撫司的其他牢房之中單獨關押,偶爾也送些東西進去,他倒是比先前好多了,若非李初還惦記著楊稷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事情,恐怕也難以堅持到今日。”說到這裏,徐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朱予煥,道:“他不再如剛剛進入牢房時那樣大吵大鬧、自尋短見,如今已經能夠讀書識字,還托臣向殿下謝罪。”
    朱予煥隻是在心底歎了一口氣,隨後道:“到底是在牢房裏不見天日,他又曾被嚴刑拷打一番,能夠神智清明地活到今日已經很不容易。”
    雖然當初楊溥也被朱棣下令關入詔獄,但楊溥到底是讀書人,又沒有真的犯下大罪,朱棣無非是限製了楊溥的行動範圍。而李初是刺殺未遂,光是這一條就已經足夠要了他的性命,若非他當初說出了楊稷的名字,太皇太後也不會留下他的性命。
    “李初犯事的時候,父母都已經去世,隻剩下同村的一些鄉鄰能夠為楊稷的惡行提供證詞,太皇太後命臣將這些村人遷入太後的皇莊內保護起來,以免他們遭遇不測,如今在田莊內也都各自安好,未曾出什麽意外。”
    李初刺殺之後,朱予煥考慮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保護人證,但她讓人去的時候,這些人已經沒了音信,當時她便猜到興許是張太皇太後將這些人帶走了,畢竟除了皇家,還沒有人能夠做到這樣悄無聲息地將一群人“藏起來”。
    這件事到底涉及朝臣,朱予煥不好隨意插手,人證既然已經落入了張太皇太後的手中,是死是活隻能看張太皇太後的決斷,隻是從徐恭那裏打聽到了這些人的生死下落,就不再過多詢問。
    “近來陛下因為武舉的事情,與內閣和大臣們生了嫌隙,而殿下身擔輔政之職,這李初的事情,還需要交給殿下來決斷。”
    朱予煥聞言微微一笑,道:“交由我決斷?”
    徐恭迎上朱予煥的目光,坦然道:“臣當初頗受塞哈智指揮使的照拂,才得以結識殿下,臣懂的道理不如內閣的大人們多,但也知道有恩必報。更何況殿下的為人和才能,臣一清二楚,李初確實有可憐之處,也隻有殿下願意且能夠為他做主,若李初落到陛下的手中,恐怕也隻會淪為對付楊閣老的工具。至於他本人如何,陛下不會有絲毫在意。”
    官員們不敢對皇帝有半分怨言,難道還不能解決一個給他們帶來麻煩的普通百姓嗎?隻怕這件事一結束,李初的性命已經朝不保夕。
    朱予煥和他對視片刻,這才有些無奈地開口道:“你也不用將我想得多麽高尚,我問起他的事情也有我自己的算盤,你這高帽子戴在我的頭上,我若是不為他做主,倒顯得我太過冷漠無情。”
    徐恭誠懇地說道:“殿下身居高位,所思所想自然和臣等不同。但臣見過殿下當初親自去接黃娘子,也見過殿下遭遇李初刺殺卻並未追究。殿下心懷仁善,已經難能可貴,所以臣才如此懇請殿下。”
    朱予煥剛才聽徐恭描述李初在牢中的情形時,便已經聽出徐恭對李初的憐憫,如今聽到徐恭這一番話,心中其實並不意外,隻是道:“我可以護著他平安無事,隻不過不是現在,他恐怕要多等些時日了。”
    聽到朱予煥如此說,徐恭心中已經輕鬆許多,道:“他已經等了五年,就算再等五年又如何。”
    朱予煥望著他,認真地說道:“放心,用不了五年。”
    再等五年,楊士奇說不定都已經駕鶴西去了。報仇這種事情,還是要當麵才好。
    “那真是……再好不過。”徐恭躬身道:“臣代李初拜謝殿下。”
    朱予煥見他像是放下了心口的一塊大石頭,半開玩笑道:“這件事本就與你無關,你怎麽這樣為李初上心?”
    徐恭的神情很是真摯,道:“臣原本也是普通百姓,隻是要比李初幸運一些,不過是親戚欺壓二三罷了,至少不會害了臣的家人性命,後來又遇上了塞哈智指揮使……可是臣也不能保證他日不會淪落到李初這一步,更不想將矛頭對準曾經和自己一樣的人。”
    朱予煥望著他,最終還是道:“你這樣想雖好,隻怕坐不穩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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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恭當然也明白這一點,道:“人生在世,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他又露出一個苦笑,道:“臣聽一個同僚提起,有人私下議論,說是司禮監的王大璫正想著招攬人進入錦衣衛。”
    朱予煥微微挑眉,道:“錦衣衛不是一向與太監不睦嗎?”她說到這裏,又笑了一聲,道:“我想你除了對一些重刑犯嚴刑逼供,對其他進入詔獄的犯人恐怕也已調查出結果為主,這些軍官們沒辦法借此機會來勒索犯人家屬撈油水,對你這個指揮使恐怕也是麵服心不服。”
    朱予煥所言不差,徐恭當然也不會嘴硬反駁,隻是道:“是臣無能。”
    朱予煥看向他,道:“這不叫無能。”
    環境趨勢有能力的人向下,如果不向下就將這個人趕盡殺絕,說明這已經和能力沒有任何關係了。
    徐恭並不多說什麽,隻是向朱予煥行禮告退。
    韓桂蘭見徐恭離開,這才入內,隻見朱予煥坐在桌邊,正看著地上灑下的月光,一言不發。
    盡管朱祁鎮表麵上的外出借口和朱瞻基巡邊的理由大差不差,諸如觀察農業、詢問民生等,但目的地是昌平皇莊,便已經說明了朱祁鎮這一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抵達皇莊後簡單休息了一日,次日一早,朱祁鎮便已經讓人準備好弓箭馬匹,顯然是已經打算在皇莊內好好兜一圈了。
    皇帝打獵,閑雜人等自然是不能隨意出現,因此程鳴一早便讓人將之前飼養的獵物投放到朱祁鎮的打獵範圍內,之後便讓佃戶們各司其職,不準在皇莊內閑逛。
    話是這麽說,但到底皇莊的範圍有限,朱祁鎮打獵的地方和佃戶們的住處也算不上多遠。
    朱友桐和朱祁鈺早就已經商量好如何避開同朱祁鎮一起打獵,是以早早地便將朱含嘉拉去一起打捶丸,這項運動可比朱祁鎮打獵簡單多了,地上簡單布置一番,有了球門便能打。
    這下隻剩下了皇帝、朱予煥同薛桓參與打獵,朱祁鎮不知道這些獵物都是家養轉野生,興致勃勃地想要打些好東西回去,連哪一匹毛料要賞給誰、做成什麽玩意兒都考慮好了,薛桓則是在一旁繼續自己的吹捧事業。
    至於朱予煥,則是和郭玹、井源商量著這一幫人的安全問題,井源負責兩位公主和一位藩王的安全,分領人數相對較少,剩下的大部分人則是跟著郭玹和徐恭,以便隨時隨地能夠保護皇帝。
    畢竟朱祁鎮在馬場上可是留下了光輝曆史,鬧得人盡皆知,盡管如今皇帝已經長大,可以自己縱馬,但也不能因此放鬆了警惕!
    “到時候還得有勞殿下在一旁及時勸導陛下,可千萬不要有個差錯。”
    朱予煥看井源有些緊張的模樣,寬慰道:“姑父放心吧,陛下每日修習騎射,早已經弓馬嫻熟,不會出什麽差錯的。”
    朱祁鎮鬧笑話的時候井源也在現場,心中對於朱祁鎮的“熊”屬性也早就有了概念,如今身擔朱祁鎮安全的責任,難免有些緊張。
    即便皇莊內不會出意外,可架不住朱祁鎮就是意外本身啊。
    朱予煥雖然不知道井源的內心想法,但也能猜得出來,朱祁鎮在井源這裏大概率沒有留下什麽沉穩的良好形象,否則井源也不會這樣過度緊張。
    她轉身看向郭玹,道:“武定侯當初可是跟隨皇考一起巡邊的能臣幹將,有武定侯在,姑父就放心吧。”
    突然被點名的郭玹一哽,對上朱予煥的視線,沉聲道:“臣一定拚盡全力護衛陛下。”
    當初巡邊的時候,郭玹便已經見識過這位順德長公主的實力,當然不敢當麵表露出一絲一毫的猶豫,立刻應了下來。
    順德長公主不好惹,更不用說如今這位長公主時常跟隨陛下左右,擔當輔政一職,要是在陛下麵前隨口一句話,按照如今這位陛下的性子,隻怕他這些年的勤勤懇懇都要打了水漂。
    朱予煥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道:“二位放心,皇莊內早已經安頓下去了,周圍也有錦衣衛提前搜尋,絕對不會有任何危險出現,隻要護好陛下狩獵就好。”
    “是。”
    另一邊廂,朱祁鎮一身大紅曳撒,頭戴珍珠折簷帽,腳踩牙白鹿皮靴,又在衣服外麵多穿戴了一副皮革製成的護具。
    對於打獵而言,這一身打扮也稱得上是保護齊全了。
    見朱予煥來了,朱祁鎮拍了拍身上的護具,眉宇之間皆是滿意,道:“這護具當真不錯,還是大姐姐考慮周到。”
    朱予煥笑著應聲道:“陛下喜歡就好,到底是在外狩獵,定然比西苑危險幾分,陛下打獵的時候一定要更多幾分小心謹慎才是。”
    朱祁鎮哎了一聲,打斷朱予煥道:“大姐姐,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怎麽也變成大群大臣的模樣了。”
    朱予煥見他有些不耐煩,隻是笑道:“陛下修習騎射的時候,我就在一旁,對陛下的騎射功夫自然十分信賴,可嘉興姑父和武定侯就不一樣了,陛下就當是憐惜他們兩個一片赤膽忠心,一定要再三小心,千萬不要讓他們兩個擔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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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那兩人因為自己而愁眉苦臉的模樣,朱祁鎮不由哈哈大笑,隨後道:“我知道了,大姐姐就放心吧。”
    薛桓就在旁邊,眼看著朱予煥三言兩語就將朱祁鎮哄好了,而朱祁鎮本人對此似乎還是一無所知,不由暗自吃驚。
    還好順德長公主是個女人,她若是個男人,隻怕皇帝的位置也照樣如魚得水,那些大臣們被她賣了還要幫忙數錢呢。
    朱祁鎮不知道薛桓的內心想法,隻是耀武揚威地率先走了出去,端的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姿態。
    倒是朱予煥見薛桓愣在原地,衝著他微微一笑,道:“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些跟上陛下?陛下還需妹夫跟在身邊好好護著,三妹妹還等著妹夫打回來的獵物,可不要讓我們姐妹三個瞧不上你。”
    薛桓對上她那一雙鳳眼,隻見寒光一點,連她臉上的笑意都沒由來的讓人心中一涼。
    薛桓回想起自己這一路上的表現,又聯想到剛才朱予煥的話,隻是訕訕地笑了笑,應聲道:“那……那是自然……”說罷便趕緊跟上了朱祁鎮的腳步,仿佛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被順德長公主抓住收拾一頓。
    朱予煥看著他的背影,哼笑一聲,這才緩步走出去。
    難怪桐桐看不上這小子……
    朱祁鎮不知道兩人間的對話,隻是望向遠處的獵場,心中滿是期待。
    他修習騎射這麽久,今日一定能有所收獲,到時候便能讓這些人都知道,他正統皇帝文武雙全,和父親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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