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臨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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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七月中旬一過,朱予煥要帶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妥當,便正式出發前往雲南。
臨行前,朱祁鎮難免有些叮囑,朱予煥便又受召前往乾清宮,聆聽皇帝的親口教誨,順便再當麵領一道旨意。
乾清宮中,不僅皇帝朱祁鎮坐在上首,如今位高權重的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振也在。
在隻有長公主和皇帝姐弟二人交代政務相關的事情的時候,王振能出現在這裏,足以看出皇帝對王振的信賴和倚重。
朱予煥對此心知肚明,更清楚這二人正等著她離京之後和楊士奇、楊稷父子秋後算賬。
不過這件事本來就有朱予煥在其中推動,她當然沒什麽好意外的。
“臣拜見陛下。”
朱祁鎮心情輕鬆愉快,大手一揮,道:“如今隻有我們姐弟二人,大姐姐客氣什麽?”
朱予煥笑盈盈地說道:“禮不可廢,陛下和王公公對我這般禮遇,我豈敢無禮。”
姐弟二人說了幾句玩笑話,朱祁鎮這才開口道:“王驥給我的奏本中已經提及了如今雲南正在推行改土歸流,隻待大姐姐帶領人力物力前去雲南主持大局。”
朱予煥正色道:“我定不會辜負陛下的囑托。”
朱祁鎮給了旁邊的朱祁鎮一個眼神,王振便將朱祁鎮已經擬好的旨意交給朱予煥。
王振見朱予煥要行禮,忙道:“這道旨意是陛下早就擬好的,殿下不必行大禮。”
他可受不起順德長公主的禮,生怕自己惹到這位長公主而折壽……別人給他行禮,王振還能有幾分威風,可這位長公主向他行禮,王振隻擔心自己接下來會倒大黴。
朱祁鎮起身扶著朱予煥的手臂,道:“這道密旨是我親自所寫,雲南這些年多由沐家打理,威望極高,但沐家對雲南當地土官卻始終沒有足夠的震懾力。而改土歸流一事需要強製手段,除卻軍隊,更需要有人能夠強製推進,一般人未必有大姐姐這樣的魄力,將這件事全權交給大姐姐負責,我最為放心。”
朱祁鎮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更知道朱予煥是絕對以朱家利益為先的人,在忠心的程度上絕對不會輸給臣子,更不用說朱予煥比之藩王少了威脅。
但也正因如此,朱予煥也更需要皇帝的支持才能有足夠的威望來“服眾”,朱祁鎮必須將權力下放給她。比起回報和收益,朱予煥的威脅可謂是微乎其微,朱祁鎮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穩賺不賠的“生意”。
朱予煥麵露感動之色,道:“陛下如今考慮周到,若是奶奶和皇考在天有靈,必然十分欣慰。”
提及這兩位親手教導自己的人,朱祁鎮的神情更加輕鬆,道:“先前祭拜獻陵和景陵,奶奶和爹肯定已經知道,定然為我和大姐姐高興。”
朱予煥莞爾一笑,隨後語重心長地開口道:“這次前往雲南,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臣有幾句話請陛下多加斟酌,西南安寧固然重要,可也千萬不能疏忽西北一帶,瓦剌的狼子野心不可小覷,陛下應當多加提防才是。”
一旁原本心情輕鬆的王振心中一緊。
當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如今瓦剌安分許多,明麵上看著是因為封貢,但實際上是因為走私滿足了瓦剌對於武器的需求,加上瓦剌如今正在進攻草原上的其他部落,自然是抽不出身來進攻大明的。
而大明如今剛剛結束了對麓川的戰爭,正處在恢複期間,還要忙於改土歸流的事情,不少士兵仍舊需要駐紮在雲南一帶,糧草供給也不能斷,自然也就無暇去管瓦剌的事情了。
於王振而言,提出和瓦剌友好來往,不僅給皇帝提供了有效建議,還便於自己走私賺錢,喂飽了和自己一派的官員、宦官,甚至是守將等,每個人都有受益,況且王振又在皇帝身邊,對於皇帝的動向最為清楚,即使皇帝要徹查,也能通知其他人收手。
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誰被抓了都不是好事,隻有互相保護,共同獲利。
朱祁鎮心中對大明的情況還是有所了解的,而王振也極力勸導目前應當以西南局勢為重,所以即便瓦剌封貢的人數明顯超出了規定的數量,朱祁鎮也並不在意。
就像富貴人家不會在意每日上來要飯的乞丐到底人多人少,有其中有沒有多出什麽陌生的麵孔,給點錢打發了就好,反正幾個乞丐也翻不出什麽浪花。
“我明白,大姐姐放心便是。”
朱予煥聽他這一句話,便知道朱祁鎮也就是嘴上應付幾句,話繼續說下去,不僅無法勸導朱祁鎮,說不定還會起到反作用。
因此朱予煥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道:“陛下更要注意聖體,兩宮太後都等著抱未來的皇孫呢。”
朱祁鎮輕咳一聲,少見地流露出幾分不好意思,道:“大姐姐……這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還要看皇後的身體。”
朱予煥掩唇笑道:“帝後為天下表率,看到帝後和睦,太後們豈有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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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鎮自然也很清楚,他和父親不同,皇後是他自己親自挑選,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更不必說皇後性格和順,若能誕育嫡子固然好,不能也沒什麽打緊的,兩宮太後並立開了先河,總不會有人受委屈。
帝後琴瑟和鳴,再多幾個誕育皇嗣的妃嬪,皇位隻會越來越安穩。
換成是一般人關心朱祁鎮的子嗣問題,都難免要被人懷疑,但朱予煥的身份不同,朱祁鎮臉上竟然一絲慍怒的意思都沒有,讓王振不免在心中暗暗咋舌。
他倒是想著找到順德長公主的弱點,以此來將順德長公主徹底拿下。
但皇帝屢次抬高長公主的身份,未嚐沒有要借長公主來打壓文官的意思,同是皇帝的棋子,若他們兩個相互攻訐,隻怕皇帝第一個先將他解決了。
順德長公主到底是公主身份,而王振隻是個宦官,在身份這一點上,順德長公主已經有了先天優勢。
想到這裏,王振不由心中一涼。
難怪順德長公主對他一直不聞不問,也絲毫沒有想要攻擊他的意思,想必是早就考量到這一點了。
朱予煥察覺到王振的目光,笑盈盈地說道:“有王公公在陛下身邊,想必大家都能放心,我可是聽說了,王公公為陛下賜給我的道觀花費了不少心思。”
王振猜的是沒錯,不過這確實不是重要原因。
朱予煥還等著朱祁鎮和王振一起把楊士奇、楊溥拉下來,到時候好讓其他人等人填上。
按照朱祁鎮的考量,肯定會優先考慮自己如今用得更加趁手的人,而在年齡和履曆上完全符合入閣標準的,曾鶴齡便是其中之一,畢竟他是永樂十九年的狀元,又在翰林院供職多年,主持過鄉試,作為過渡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隻要後來的人和楊士奇、楊溥不是一路人就足夠了,尤其是曾鶴齡年紀也不小了,保不準哪一天人就不在了,到時候一樣可以讓其他人遞補,是最佳的入閣人選。
王振這麽好用的工具人,別說是朱祁鎮,朱予煥也喜歡。
即便王振作為工具來說私欲太大,但對於皇帝而言,這樣的工具人反而更加好利用,一旦出了什麽問題,朱祁鎮完全可以把鍋甩給他,然後再換一個新的工具人。
王振聞言流露出幾分受寵若驚的神情,道:“殿下謬讚了,奴婢不過是盡綿薄之力罷了。”
朱祁鎮見兩人麵上還算是和氣,便開口道:“姐姐出發那日,我不便親自相送,就讓王振替我去為大姐姐送行吧。”
王振想到還要和順德長公主打照麵就胃痛,生怕被她知道個一二,但這是皇帝的命令,不答應也不行,王振也隻能乖乖應了下來。
朱予煥麵上仍舊是一片笑意,道:“臣拜謝陛下。”
這次與之前征討麓川不同,不需要大張旗鼓的排麵,因此朱予煥這次離京,除卻跟隨其後的龐大隊伍,如工匠、官員和護送的軍隊,還有運送的各類書籍、圖紙的車駕等。
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自然就是王振了,他到底是皇帝身邊的大璫,一年有餘便讓朝野上下不少官員都對他言聽計從,人們都難免想看看這位傳聞中的司禮監秉筆太監究竟長什麽樣。
王振本人也頗為不自在,他這一年可謂是風光無量,哪有人敢這樣看他?可如今順德長公主就在旁邊,王振就是想發作也沒有機會。
朱予煥哪裏看不出他的不自在,隻不過並不戳穿罷了。
反正難受的不是她,再說隊伍才剛剛準備出發,這一路上要相處的時間還很長,因為看兩眼就訓斥其他人,純粹是為後麵的工作找麻煩。
一旁跟著的徐望之見狀忍不住湊到朱予煥身邊,小聲道:“這就是那位叱吒風雲的王大璫啊。”
“怎麽?”
徐望之深沉開口道:“感覺眼睛長在頭頂上。”她煞有介事地說道:“你們都是皇家的人,眼睛長得高一點還情有可原,他有什麽可驕傲的?”
朱予煥被她的話逗笑,道:“給皇家辦事的不都是這樣?金英以前得勢的時候,子侄還公然在街上打砸商販,得勢之人莫不如此。”
徐望之撇撇嘴,道:“我娘都和我說過,登高必跌重,哼……”她說完又忍不住嘖了一聲,嘟囔道:“可是他好像很受重用,之前我聽忠哥兒的娘子說了,陛下好像很重用這個王振……”
朱予煥不以為意地搖搖頭,道:“登高未必跌重。”
也有可能是直接摔死。
徐望之對王振沒什麽興趣,隻是又看了看周圍,有些好奇地問道:“帶這些人真的能完成那個什麽改土歸流嗎?還不如再多帶一些士兵去,我聽說雲南那邊有很多土官,一言不合就會拿刀殺人……”
朱予煥有些好笑,道:“麓川剛剛被打成那樣,回來的大部分士兵,除卻一部分民夫和雲南貴州兩地的士兵被放回,主力都還在雲南駐紮,有軍隊在,即便真的要亂也亂不起來。”她摸了摸下巴,又接著叮囑道:“話是這麽說,你可千萬不要到了雲南就想著單獨行動,不管是治病救人還是上山采藥,都要有人陪同才行,若是沒人,你就老老實實地跟在我身邊。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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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此時到底漢化程度太低,且麓川之戰過去也不久,先前雲南內響應麓川一同作亂的土官不過是暫時安穩下來,誰知道會不會突然來一下。要是徐望之真的出了什麽差錯,朱予煥當真是沒臉回京城了。
徐望之對這些不甚了解,但還是道:“行行行,我都聽你的……”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王振已經送到了京郊,再遠就要到百姓的田地裏了,朱予煥這才開口道:“陛下命王公公送行,送到這裏已經夠了,勞煩你這一路相送。”
王振急忙翻身下馬,道:“殿下這話折煞奴婢了,殿下此去是為了陛下和江山社稷,奴婢能做的微末功夫也不過是為殿下送行罷了。”
朱予煥拉著韁繩,微微一笑,道:“王公公這麽說可就是看輕自己了,朝中大小事務哪個不需要司禮監過目?就是雲南的事情也要有勞王公公費心,改土歸流可是陛下主持的大事,若是出了什麽差錯,可沒辦法向陛下交代。”
王振頓時便明白了朱予煥的言外之意。
改土歸流這件事若是出了一點差錯,可不隻是順德長公主朱予煥一個人的責任,王振這個司禮監太監也跑不了。
所以即便他們一個在京城、一個子在雲南,彼此的利益難免有衝突,但在皇帝想要辦成的事情上,他們兩個必須處於同一陣線,否則皇帝絕不會坐視不管。
王振對上朱予煥的目光,幹笑了一聲,道:“奴婢明白。”
盡管事情已經過去多年,但王振還是不免想到當初在張太皇太後麵前,被女官們將刀刃架在脖頸上的恐慌。
順德長公主的目光總是讓他能夠回想到當初那股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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