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波瀾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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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朱予煥睜眼,懷恩和徐望之都麵露驚喜之色。
    “殿下!”
    “你醒了!”
    朱予煥的臉上還殘存著幾分虛弱,她輕輕道:“把我床褥下麵的匕首拿出來……”她的意識還有些昏沉,隻能勉強找回自己的理智。
    徐望之一頭霧水,問道:“匕首?什麽匕首?”
    懷恩已經熟稔地從褥子裏拿出匕首,遞到朱予煥的手邊,他低聲道:“殿下在外有將匕首藏在身邊的習慣。”
    徐望之聞言不由沉默,隨後對朱予煥問道:“怎麽樣?你現在有哪裏不舒服嗎?”說完,她伸手摸了摸朱予煥的額頭,和之前偏低的體溫不同,溫度似乎有了明顯的回升,還有些微微發燙。
    朱予煥隻是搖搖頭,勉強扶著床榻起身,掀開厚實的被褥,在徐望之和懷恩一左一右的攙扶下重新站了起來。
    她昏迷了太久,身體一直在床上一動不動,如今突然蘇醒,隻覺得身體像是生鏽一般,做什麽都不自在。
    徐望之看她蒼白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堅持,歎氣道:“你才剛醒,這是要幹什麽?”
    朱予煥接過懷恩遞來的匕首,嘟囔道:“很重要的事。”
    懷恩從一旁拿起披風為朱予煥穿戴整齊,見她腳步踉蹌,意識卻十分堅定,便伸手攔下一旁的徐望之,衝著她搖了搖頭。
    朱予煥勉強支撐著自己走到門外,她看著隨風卷挾而來的雪花,揚聲道:“既然我來到這個世上,就絕對不會後悔自己做過的一切!就算你讓我看到再多,我也絕不後退一步!”她拔出匕首,沒有絲毫猶豫,一隻手握緊匕首,隻輕輕一劃,鮮血便順著鋒刃落下。
    一陣風吹過,血珠染上飛雪,不知飄零至何處。
    徐望之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攔住朱予煥,道:“你是不是傻啊,這段時間一直不吃不喝的,一醒來就先做這種蠢事,難道是被夢魘犯了癔症?”
    想到自己夢中發生的事情,朱予煥也能隱約明白,按照原本的曆史,她不應該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次的生病和先前妹妹朱友桐生病一樣,向朱予煥展示這個世界的另一麵,以此來起到警示的作用。
    不過若是它真的如此強大,朱予煥就沒辦法徹底回來了。
    又或者說朱予煥改變的太多,讓它已經對朱予煥束手無策,僅僅能對她進行精神幹擾。
    別的不好說,朱予煥在精神方麵從不認輸。
    朱予煥側頭看向她,半開玩笑道:“我這個叫做放血療法。”她已經沒了剛才頭暈目眩的感覺,被寒風一吹,頓感神智清明。
    徐望之聽完她的強詞奪理,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道:“看來還是要讓你學點醫術,哪有這樣放血的……”她牽過朱予煥的手一看,隻見朱予煥的左掌心多了一條血痕,徐望之急忙接過懷恩遞來的手帕,為朱予煥簡單包紮傷口。
    多虧懷恩為了讓朱予煥能夠安靜養病,讓大部分人都在院外守候,有人來探望便入內傳話,也不用擔心朱予煥此時此刻的模樣被別人看到。
    一旁的懷恩將朱予煥的匕首入鞘,朱予煥騰出另一隻手,不以為意地說道:“這下對稱了。”
    “真是不懂你成日裏在想些什麽……”徐望之給了懷恩一個眼神,兩人一左一右,強製將朱予煥拖走,徐望之還不忘道:“我先給你好好診治一番,看看腦袋是不是睡傻了。”
    朱予煥倒是也不掙紮,任由兩人拖著自己回屋,笑眯眯地說道:“有你們在真好……”她望著還在飄雪的天空,道:“還活著真好……”
    徐望之拿她沒辦法,隻是道:“你再不回去乖乖躺著,恐怕要英年早逝了。”
    朱予煥掙紮著轉了個身,乖乖配合著兩人往屋內走,還不忘邊走邊道:“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待到重新安置好朱予煥,徐望之又為朱予煥細致檢查了一番,這才鬆了一口氣,道:“還好還好……除了有些虛弱,脈象一切正常。”
    朱予煥乖乖地靠著背後的枕頭,對懷恩道:“懷恩,把近來的事情和我說說。”
    懷恩應了一聲,立刻將這些時候發生的事情一一說明。
    諸如朱予煥昏迷之後,在雲南的土官都紛紛前來探望,王驥也多次上門,說是已經寫了題本,讓人快馬加鞭入京,請朱祁鎮從太醫院帶些人和藥材來等等……好在改土歸流的事情並未受到什麽影響。
    “殿下突然昏迷,有不少官員懷疑有雲南土官因著改土歸流一事心生不滿,暗中對殿下實施魘鎮。”懷恩說到這裏,麵色有些窘迫,道:“刀蓋罕也懷疑有這樣的原因,一直帶人暗中排查,安罕也說要不要請人過來看看。”
    朱予煥聞言有些哭笑不得,道:“什麽亂七八糟的……”她說到這裏又有些警惕,追問道:“這些官員沒有借此機會做什麽荒唐的事情吧?”
    這些話乍一聽有些荒唐,但並非全無道理,若是有人以此為由挑動兩方的矛盾,反而會影響改土歸流的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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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望之在一旁道:“放心吧,懷恩和我說過這些。我和他們解釋過了,你是積勞成疾才會突然昏迷,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反正他們也不能親自來探望你,這樣也能瞞得過去。”
    “但是陛下那邊兩個月便會照例上一次題本,殿下的病情不能隨意隱瞞,所以懷恩便自作主張告知了陛下。”
    朱予煥輕輕點頭,道:“你這麽做是對的,若是我沒能醒過來,瞞而不報是會出大問題的。”
    徐望之聞言瞪了她一眼,道:“什麽沒能醒過來,別胡說八道的。”
    朱予煥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萬一她真的沒能醒過來,知情的懷恩和徐望之必然會成為最大的替罪羊。不過這件事倒是提醒到了朱予煥,既然雲南當地會有人這麽想,隻怕京城中也難免有人會這麽想。
    若是以此為由,未必不能給王振一次“反擊”,不過這個就要看京中的那群人會不會如此操作了。
    “還有一件事,雖然發生在京城,但與殿下有些關係。”
    朱予煥聞言微微挑眉,問道:“什麽事情?”
    “翰林修撰劉球參奏殿下。”懷恩小心翼翼地說道:“皇爺以此為由,斥責劉球心懷不軌,將他抓入詔獄……”
    朱予煥摸了摸下巴,道:“劉球……是不是征討麓川的時候上書反對的那個?我對他倒是有些印象,比那些隻是反對,卻說不出個所以然的人要強。”
    劉球雖然是讀書人,但並非紙上談兵之人,隻不過他的側重和朱祁鎮的重點並不相同。
    懷恩應了一聲。
    朱予煥微微一笑,道:“他是怎麽說的?說來給我聽聽。”
    懷恩將劉球的進諫內容簡單說了一遍,朱予煥的神情凝重許多,道:“他說的固然有他的道理,不過……”
    徐望之哼了一聲,道:“他有什麽道理?陛下準你‘大權在握’是為了讓你安穩雲南,又不是你自己有不軌之心,要進諫也不該罵你,該罵準你以女子之身‘獨攬大權’的陛下才對呀。”
    好在屋內沒什麽人,徐望之這“大逆不道”的發言不會被被人聽去。
    “陛下也是這麽想的。”朱予煥沉思片刻,道:“這話於陛下而言,便是否定陛下的決策,陛下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劉球,一旁又有人存心拱火,隻怕他凶多吉少了。”
    先前王振大力促成征討麓川一事,一個是為了滿足朱祁鎮的意思,另一個則是借由麓川之戰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地位,而劉球當時卻持反對意見,早就徹底得罪了王振,如今有這麽一個現成的把柄送上門,王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劉球。
    朱祁鎮本人自然是不會在意這樣的流言蜚語,但王振在一旁自然會幫助朱祁鎮來注意這些“小事”,這種情況下,換成是誰都不會出來營救劉球。
    朱予煥歎了一口氣,對懷恩道:“懷恩,幫我寫一封奏本呈交陛下,先向我娘問安,告訴他他們我平安無事,不必擔憂。”
    “是。”
    徐望之聽她說完那些話,思索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那個劉球下場會是怎麽樣?”
    朱予煥轉頭看向她,隻是搖了搖頭。
    徐望之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一旁的懷恩已經主動開口道:“想必已經被處死了。”
    王振對此人仇視至極,又是借著長公主為理由關押劉球,當然不能等這件事傳到朱予煥的耳朵裏再動手,越早動手越有好處,保不準到時候這黑鍋也能甩給朱予煥一個。
    徐望之聞言倒下了一口涼氣,追問道:“那……那也罪不至死吧?史書上不是有很多直諫的官員不僅沒有丟了命,還能青史留名呢。”
    朱予煥有些無奈,道:“我還真沒有同你說過,宣德初的時候,有個曾經教導過皇考的官員進諫,請求他減少遊獵,之後就被亂棍打死了。”
    徐望之瞠目結舌,一句話也沒能說得出口。
    民間一向講究師恩深重,哪怕是一字之師也值得尊敬,她怎麽能想得到還有這樣的事情。
    朱予煥估摸了一番京城到雲南的速度,隻怕劉球已經沒命。
    不過於她而言,這段時間內一直處於昏迷的狀態,對於京中的事情不了解也是正常的,更何況她可“不知道”王振和劉球的那些恩怨。
    朱予煥看向懷恩,接著說道:“在奏本中同陛下說,劉球是為了陛下的聲名著想,到底是一腔熱血,還請陛下赦免劉球,若真要懲罰, 比如罰他外放雲南一地,好好見識西南民間的疾苦。”
    懷恩應聲道:“是。”
    徐望之有些困惑地問道:“你們不是都說他有可能已經死了嗎?還寫這個幹什麽?”
    “到底隻是我們的猜測,該寫的東西還是要寫,不然陛下難免會有懷疑。”
    徐望之嘖了一聲,道:“你啊,剛剛病好就別想這些事情了,好好修養身體才是最要緊的。”
    朱予煥微微頷首,沒有反駁。
    她如此上奏並非完全是為了應付朱祁鎮,也是為了給自己洗幹淨身上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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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球的進諫在這個時代的部分人來看並沒有錯,所以難免會有人覺得朱祁鎮如此處理是為了回護朱予煥,朱予煥當然不能默不作聲地背黑鍋。
    她正猜想京中的情況,肚子卻發出咕嚕的響聲。
    朱予煥揉了揉鼻子,笑著問道:“有沒有什麽吃的?我餓了。”
    “殿下放心,廚房一直備著清粥小菜,就是為了防止殿下醒來之後會餓,我這就讓人送來。”
    順德長公主平安無事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出去,因著朱予煥是大病初愈,王驥等人都隻是先讓人來簡單問詢朱予煥的情況,待到幾日之後,朱予煥的的身體恢複不少,能夠自己獨立行走,公主府這才重新開放,王驥自然是第一個上門前來探望。
    王驥先是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朱予煥一番,這才開口道:“當初殿下巡視務農寺的時候忽然暈倒,徐娘子診治之後又沒什麽異常,臣等都嚇了一跳,好在殿下平安無事。”
    朱予煥身著白衣藍裙,到底她病了有一陣,看著要比先前瘦弱一些。
    “興許是最近確實太累了,才會忽然昏倒,王尚書費心了。”
    “陛下已經回了題本,按照時候,太醫應該就快到了,到時候讓他們再為殿下診治一番。”
    朱予煥輕笑一聲,道:“陛下這樣的恩典,實在是禮遇太過,我已經寫好了謝恩的奏本,之後一並送過去。”她說完寒暄的話,這才接著道:“前些時候我聽安罕說過,滇南一帶盛產花卉,這裏氣候不輸江南一帶,可以種植茶葉,自宋時就有以花香入茶的記載,雲南若是可以利用部分不適合種植糧食的土地改種茶葉,未嚐不是一件利民的好事,不如先讓和勇在滇南部分地區試試,如果有成效再推廣。”
    王驥沒想到她康複之後竟然完全沒有過問其他,而是直接開始考慮雲南的事情,不由微微一愣,先是應了幾聲,這才接著道:“殿下恐怕還不知道京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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