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九年巡邊的最後一站是昌平皇莊，這裏雖然原本不是朱予煥的皇莊，但卻一直由朱予煥管理，如今朱予煥成了皇帝，皇莊更是理所當然地成了朱予煥所擁有的產業的一部分。
    得知如今已經是皇帝的朱予煥要親自來，幾處皇莊的主事都特意趕來昌平皇莊叩見朱予煥，自然也就將招待皇帝的事情全部安排得一絲不苟。
    朱淑元和朱見深這一路上已經看了不少風景，按理說本不會新奇，但見到皇莊內井井有條的水車、田地等，兩人還是忍不住四處打量，看什麽都覺得新鮮。
    相較之下，大臣們雖然也有些吃驚於皇莊內部的生機盎然、井然有序，但也隻是暗自打量。
    當初跟著朱祁鎮巡邊的大臣中還有幾個來過昌平皇莊，隻不過在後來跟隨朱祁鎮巡邊的過程中身死他鄉，現如今的大臣們都是朱予煥親手提拔，隻隱約聽說過從前皇莊交由朱予煥打理，朱祁鎮隻負責收租。
    他們大都參觀過務農寺，一看昌平皇莊的布局便能看出來，昌平皇莊是參考了務農寺的布局，隻是擴大了耕種勞作的區域。
    “母親，這裏也有務農寺的水車！”
    朱予煥走到河邊，笑道：“這水車的年齡比你還大，那會兒你們兩個的娘都還是個小孩子。”
    後麵跟著大臣們聽到朱予煥提起周貴妃，不由麵麵相覷，心裏暗歎皇帝的坦然。
    似乎全然不擔心朱淑元和朱見深姐弟兩個因為生父的事情而對她有所生分。
    不過巡邊回來的路上，眾人隻覺得朱淑元和朱見深似乎與朱予煥這個母親的關係更加親密。
    朱淑元來回看了看，道：“年紀這麽大的水車如今竟然還能用，看來平日裏維修一定很上心。”
    朱見深有些感慨，道：“先前懷恩伴伴同我們說過，雲南的水車比務農寺的水車還要大上十倍， 比雲南的山水風景還要令人吃驚。”
    朱予煥笑盈盈地說道：“雲南的山水是天地間的鬼斧神工，咱們修建的水車是人力之竭盡所能，無有高低之分。”
    “母親說的是。”
    這次跟著朱予煥一起巡邊的還有翰林院的庶吉士，朱予煥讓他們根據皇莊的景色寫詩，自己則帶領大臣們繼續向皇莊內走。
    宋翠蓮跟在朱予煥身旁，還不忘向周圍的人介紹昌平皇莊：
    “務農寺培育稻穀多年，一有成果，便會先送到昌平、豐潤等地的皇莊大麵積耕種，元光八年陛下賜下北方各地的稻穀種子皆是出自皇莊耕地。”
    “太祖有言，農桑為本，農事乃是一國之本，陛下設立務農寺，命人學習機巧之術，意在以技助農，如此才能讓更多大明百姓填飽肚子。”
    “陛下雖重商事，但也同樣看重農事、軍事，絕非都察院參奏中的在意蠅頭小利的坐井觀天之人。”
    聽到這些話的大臣們豈會不明白皇帝的意思，能夠跟隨皇帝一同巡邊的人都是朝中的高級官員，手下掌管著不少人，有的參奏究竟是下麵的官員的意思、還是他們這些頭領的意思，皇帝心中一清二楚，所以才借著這次機會明著警告他們。
    一行人在宋翠蓮的介紹下終於抵達臨時搭起的錦棚，待到朱予煥在整理好的桌椅前坐下，見眾人神色各異，這才對宋翠蓮道：“讓皇莊的人將蒸汽機送來吧。”
    此言一出，旁邊的於謙等人都放緩呼吸，神情莊重地看向門口。
    作為內閣閣臣，他們早就在雲南的上奏中提起過“蒸汽機”這三個字，隻大概知道這個器械在開采礦石的時候大放異彩，如今終於能夠見到“本尊”，他們如何不期待？
    在佃戶們的協助下，蒸汽機和織機很快便被搬了過來，朱予煥揮揮手，先讓人單獨使用蒸汽機。
    隻見那台器械在燃燒後迅速開始運動，時不時地發出轟鳴聲，讓原本因為好奇而湊近的官員後退兩步。
    朱予煥見狀微微一笑，讓人將蒸汽機與織機現場組裝在一起。
    如果之前蒸汽機僅僅依靠燃燒煤礦便能夠自動運轉還可以用火炮之類的東西來解釋，那麽蒸汽機帶著織機自動織布，明顯超過了大部分人的認知。
    如此一來，隻有特定季節可以使用的水力顯而易見地要落後於“蒸汽機”。
    看著飛速運轉的織機，聯想到之前朱予煥一意孤行要重新出海，大部分人已經明白了朱予煥的意思。
    原來皇帝是怕生產的速度太快，國內布匹無處銷售，加之這蒸汽機還需要大量資源，所以皇帝才一直不願意讓“蒸汽機”亮相。
    如果放在之前，眾人可能還會擔憂朱予煥拿出的這台機器會導致不少紡織廠的工人下崗，但如今市場比之前擴大了許多，消極影響明顯要縮小許多。
    況且這蒸汽機既然能夠帶動織機，應該也能帶動別的器械……
    朱予煥察覺到眾人的態度有些變化，接著說道：“先前雲南開采銀礦、銅礦等，蒸汽機便負責抽取礦下積水、更新礦內空氣，還可以驅使小車運輸開采完畢的煤礦，之後朕會命遵化等地普及蒸汽機，以便提升冶煉的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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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意識到這台機器的特殊之處，還有一部分人意識到了另一件事。
    有了這台機器，對國家而言是一件好事，但對於百姓就很難說了，這台機器燒的是煤炭，需要更多的土地和資源，這樣會有很多人既失去賴以生存的手段，又丟失手中的土地……
    聯想到朱予煥屢次命張忠帶一些本應該問斬的囚犯出海，他們立刻明白，看來皇帝是要在海外開辟土地，以此來緩和國內可能出現的矛盾。
    難怪那麽多人對海外趨之若鶩，待到開荒之後，隻怕海外的繁華不會比國內差。
    朱予煥起身，掃視眾人一番，道：“此物若能應用到國家大事之上，對於開采礦產、冶煉金屬、製作火器盔甲等都有極大的好處，朕不希望明珠蒙塵。之後朕會命你們巡視各地，好好見識‘奇技淫巧’的威力。”
    眾人豈能不明白朱予煥的意思。
    他們之前聽說皇帝自幼喜歡奇技淫巧，隻以為皇帝擴大務農寺隻是為了一己之私，所以才力壓朝臣。
    但如今看來，皇帝頂著禦史們的重壓堅持下來，為的就是今日。
    朱予煥見他們麵色迥異，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她笑得極暢快，是下首眾人未曾聽過的暢快輕鬆，似是有幾分嘲弄。
    在昌平皇莊見識過蒸汽機的威力，眾人這才踏上返程之路，隻是在遠眺皇陵的時候，朱予煥命眾人停了下來。
    宋翠蓮見狀開口問道：“陛下要不要去長陵拜謁？”
    自從土木之敗時長陵遭受外族侵犯後，朱予煥除了讓人去好好修繕，便是讓在京的幾個藩王輪流替自己在過年的時候祭拜，卻幾乎沒有親自前來拜謁。
    皇帝駐足，整支隊伍都停了下來，眾人紛紛等待著皇帝的命令。
    朱予煥隻是凝望長陵所在的方向許久，掃視了自己身邊的臣子一番，笑道：“不必了，他日朕會親自前來。”
    宋翠蓮雖然不明白朱予煥的心思，但還是應了一聲。
    朱予煥望向前方，這才抬起手，笑道：“前進，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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