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跟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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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光火石間,清溪身子倏地朝後倒去,讓過了趙荑刺來的匕首,隻殷師父的長劍已經毒蛇般如影隨形削向她的麵門。清溪來不及躲閃,直直看著劍光閃動,心下大駭。
    砰的一聲,窗欞四散,一塊黑黢黢的東西啪地擊中殷師父的劍身,劍風掃過清溪的臉龐,劃著地麵青磚而過,留下深深的劍痕。窗子破開的一瞬,桌上的蠟燭噗地熄滅,屋裏倏然陷入黑暗。趙荑反手急推薈春兩個退到窗子側牆,匕首護在胸前。
    又是砰的一聲,一團黑霧憑空乍起。屋裏幾人急急掩住口鼻,本就暗黑的屋,更加伸手不見五指。細細分辨聲音,可風呼呼作響著刮進來,哪裏聽得到其他。
    黑暗中有刀劍相擊,但隨著風散開黑霧,適應了暗室的幾人立即發現,地上的清溪沒了蹤跡,殷師父也不在。
    “奶奶!”清瀾顫著聲音開口。
    趙荑抬手攔住她的話頭,隻側頭看向薈春。
    “煙霧隻是障眼,無礙。”薈春秒懂,回了話。
    “嗯!”趙荑回頭去看那黑洞般的窗欞,夾著冷風,如張著血盆大口的猛獸。
    被擊碎的窗欞修補好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
    “漾兒手藝不錯!”趙荑點頭。
    “謝奶奶誇讚!時間倉促了些,漆色還需補上。”漾兒施禮說。她的祖父和父親都是很好的木工匠人,如果不是家裏出了意外,她也不會賣身為奴。自小耳濡目染,常見的活計她並不覺得難為。
    趙荑望著補好的窗子出神。漾兒猶豫了下,開口說:“五奶奶,地上除了殷師父的劍痕,另一個深痕形狀有些奇怪。痕跡不大,左深右淺,看不出是什麽兵器。窗子破損很不規則,不是銳器原因,應是掌風所致。”
    “嗯!窗子承了猛力,來人功夫極好。”趙荑說。能在殷師父手下救走清溪,還不留蹤跡,這人不容小覷。
    那黑黢黢的東西,擊開了殷師父的寶劍,留下了地上的深痕,卻又被撿走。是那東西很貴重麽?或者代表了對方的身份,不想被尋跡追蹤?
    “你看著像什麽兵器?”趙荑看向漾兒。她需要臂膀,身邊的婢女是最好的選擇。按照她的吩咐,婢女平日要識字,要跟著殷師父一起習武,還要根據個人喜好選擇想學的東西。漾兒喜歡木工,趙荑就把從荀翊書房翻出的《班輸經》拿給她看。這丫頭悟性極好,能有模有樣地用木仿製出各種物件。
    “不像兵器。”漾兒搖頭。“奴婢原在府裏見過各種兵器,這些日子也仿製不少,痕跡看著都對不上。”捬義侯府以武起家,最不稀缺的就是各種兵器。
    趙荑沒有說話,隻皺了眉。殷師父最近監視清溪,覺得有人在暗中窺探,但一直沒有抓到對方切實痕跡。今日趙荑和殷師父並非真的想殺清溪,不過是設個局引出身後人罷了。在莊子上的時候,清溪為了留下來,曾向趙荑吐露大老爺貪墨錢財的秘密。趙荑沒有動她,一則因為她是老侯爺身邊韓婆子的幹女兒,趙荑不清楚兩人是不是真的親若母女,不好盲目樹敵;二則她相信清溪身後一定有人,能培養一個有功夫的婢女,並將她安排進侯府,怎會沒有所圖?但觀清溪行事,趙荑困惑不已。這人究竟要做什麽?
    至於清溪會不會把大老爺貪墨的消息泄露出去,趙荑倒是不擔心。清溪身後的人始終沒有動靜,要麽無實質證據,要麽根本不想這樣做。清溪當日偷聽了韓婆子和她兒子的話,知道了大老爺的大罪,可韓婆子的兒子和大老爺一起掉進洪水淹死,屍骨無存。韓婆子得了兒子死訊,沒多久也病死了。就算清溪身後的人想以此要挾侯府,也失了人證。莊子上的財物十數年一直保存完好,說明清溪和她背後的人不知道,或是根本不想動。
    如今人是引了出來,可居然仍沒有抓到蹤跡。侯府養著的護衛也不都是擺設,能悄無聲息夜入侯府,還能把一個大活人帶出去,這人功夫確實極好。不過,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人本就潛藏在府裏,根本沒有進來再出去。按照殷師父追去的時間算,應該是前一種可能;可萬一是障眼法呢?後一種可能也不排除。
    趙荑抬頭看看天色,殷師父已經追出一個半時辰。時間太長了,趙荑忍不住焦灼。
    好在,殷師父沒有讓她擔心太久。看到殷師父淩亂的發髻和衣飾,趙荑還是吃了一驚。
    “五奶奶不必擔心,我沒有受傷。”殷師父擺擺手,坐到趙荑對麵,端起薈春倒給她的茶,一飲而盡。“雖然對方蒙了頭臉,但身形不高,很是瘦削,看著應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這人輕功太好,扛著人,我也堪堪才能跟上。”
    “師父跟到了他們落腳的地方?”趙荑問。
    “嗯,進了貓兒坊。”殷師父歎氣。“裏麵布局太亂,我還是跟丟了。在裏麵轉了許久,也沒有尋到。”
    “能知道在貓兒坊落腳就很好了!那裏最是魚龍混雜,不熟悉地形,很難找人,師父別自責!”趙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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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師父不甘心,可的確沒有找到切實線索,也隻能暫時作罷:“接下來五奶奶可有什麽想法?”
    “等著就好!”趙荑說。“對方安排清溪,沒有達到目的,不會輕易放棄。而且清溪對二爺的做法,應該是自作主張,被帶回去估計也討不到好,我們不妨觀望。對方再來,沒了府裏內線,也不會輕易得手。”
    “五奶奶,這人究竟要做什麽?”殷師父皺眉。“隻為殺人麽?看著不像。以他的身手,想在府裏暗殺個把人不難,何必安了清溪這麽個棋子?”
    “一定不止是殺人,殺人或許隻是幌子。”趙荑右手的拇指輕輕撚著左手的食指一側。
    “要麽尋仇,要麽為利,還能有什麽?”殷師父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清溪在莊子上打死原主,應該隻是失手。畢竟她有很多更好殺死趙荑的機會,但她什麽都沒做。她想方設法留在趙荑身邊,隻跟著她回了侯府,一直蟄伏未動,這也是為什麽趙荑始終未動她的原因之一。趙荑摸不準清溪背後的人究竟想做什麽。如果不是這次二爺的事兒,清溪依然不會被趙荑抓了把柄。這次雖然沒有抓住對方,但也不是一無所獲。畢竟知道了對方的身手,也知道了對方大致的落腳範圍,以後多加防範的同時,也多在貓兒坊附近布線查找。隻要對方有所圖,總會再行動。
    當日,趙荑就讓清淺給外院傳了信兒。很快,她的人就撒了出去。
    而此刻,貓兒坊一間很小的宅院裏,清溪正蜷縮在地上,背上是道道血痕。
    “我讓你往各房主子的屋裏放那熏香,你做了什麽?”一個黑衣蒙麵男人坐在四仙桌旁,手裏握著血跡斑斑的軟鞭。
    “清溪試過,可各房主子的屋子幾乎不離人,清溪沒辦法!隻大奶奶、二爺和二奶奶兩處院子亂糟糟,沒人理會,清溪得了手。”清溪顫著聲音答。
    “你還好意思提!你做了什麽,你以為我沒聽到?你師父教你功夫,把你送進侯府,就為個吃喝嫖賭的小白臉?”黑衣人聲音冰冷地質問。
    “不,不是!”清溪身子顫抖。
    “你師父沒讓你對五奶奶下手吧?你居然敢擅作主張!誰給你的膽子!”黑衣人繼續問。
    “不,清溪沒對五奶奶下手!清溪沒有!”清溪驚恐地爭辯。可話音未落,身上已經又重重挨了一鞭。她慘呼著,死死扒住地麵,不敢起身。
    “那五奶奶的話,你當我是聾子,聽不到麽!”黑衣人冷哼。“我不管你對誰下手,隻要隆昌侯府人不好受,我就好受!可你敢騙你師父,你就該打!”
    “清溪錯了!求您,求您饒清溪一次!”清溪哭著討饒。她在趙荑麵前逞強,是賭趙荑不會立即要了她的命;在這人、在師父麵前,她不敢賭。因為她太清楚這人和師父的狠厲,知道兩人都不會對她有絲毫手下留情。
    “錯了?一句錯就想揭過去!留你隻會壞事!”黑衣人語帶冰寒,露出的一雙眼睛,滲著狠毒。
    清溪隻覺如墜冰窟。這人要殺她!
    不對!慌亂中的清溪忽然靈光一閃。這人不會殺她。如果真想殺她,隻需讓她死在殷師父劍下就可以,何必勞心勞力扛了她回來。
    “清溪,清溪是鬼迷了心竅,以後絕對不會了!您老人家別生氣!以後您讓清溪做什麽,清溪就做什麽!”清溪爬過去匍匐在黑衣人腳下,帶著哭腔乞求,隻低著的頭臉掩住了所有的表情。
    “啪”的一聲,軟鞭重重地打在清溪後背上,一條深深的血痕立即滲了出來。
    “啊!”清溪原本匍匐的身子又死死地貼到了冰涼的地上。
    “記住這個疼!有下次就直接割了脖子!”冷厲的聲音如地獄使者叩響的門聲。
    “清溪記住了!”清溪顫著聲音答。
    “自己去上藥。五天後送你去另一個地方,好好做事!不然你記掛的小白臉也不用活了!”黑衣人說。
    這句話比說要了她的命還讓清溪恐懼。“是!”清溪撐著起身,搖晃著退出門去。這人是她入府三年後找來的,蒙著麵,嚇人得緊。她沒見過這人的臉,可知道這人遠比她的師父狠辣百倍。師父讓她護著侯府大房所有荀姓的主子。這人卻告訴她任何攪亂或坑害隆昌侯府的事兒,她都要做。她不知道師父和這人的關係,她也不敢問,可她能感覺出來,這人和師父知道對方的存在,明明做的事兒相互衝突,可兩人又好似永遠維護彼此。這種矛盾感讓她無所適從,在侯府,她有時甚至不知道該害人還是該護著。
    黑衣人可不理清溪的糾結,他依然餘怒未消。“蠢貨!”他低聲咒罵,一手重重拍在桌麵上。布置了這麽久的棋子就這樣廢了,讓他如何甘心。他察覺了清溪的不對,這幾日一直盯著。今日出手也是沒有辦法,他在侯府裏可用的人手有限,總不能讓培養了多年的棋子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沒了。這個五奶奶實在狠絕!
    黑衣人在屋裏來回轉了幾圈,又忽然意識到不對。那五奶奶想殺人為什麽要自己動手?又為什麽在自己院子裏?那院裏可還有好幾個孩子,包括她自己的一兒一女。無聲無息死個婢女的方法太多,五奶奶何必選最讓人詬病的地點和方式?
    “上當了!”黑衣人將別在腰間的一個剪刀樣的東西狠狠抽出紮在桌上,正是擊開殷師父寶劍的黑黢黢的物件。喜歡擺弄花木的人一定能看出,那不是普通的剪刀,而是一把特製的花木修枝剪,厚重而鋒利,此刻正深深紮進桌麵,幾乎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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