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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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仆攆不走清溪,最終隻能認命般隨她留在宅子裏。不過,無論清溪走到哪裏,老仆都防賊似地一瞬不瞬盯著。
    清溪倒也無所謂,反正隻要不攆她走,她能有個地方躲過白府追捕就好。
    夜裏,清溪在西廂房歇下。老仆則直接在屋外廊下搭了地鋪,不知是怕她夜裏逃了或是偷東西。
    清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知折騰了多久,才漸漸有了困意。迷迷糊糊間,似風吹來,她覺得有發絲掃過臉頰,癢癢的,她抬手去拂。觸感堅硬粗糙,有點微微的涼,她悚然一驚,眼睛刹那瞪大。
    “醒了?”黑暗中有冷冷的聲音響起,搭在她臉上的鞭子已經收了回去。
    “是!”清溪立時翻滾著下床,撲通跪到了地上。
    “這麽急著回來,讓我聽聽你有什麽要緊事兒!”那聲音比地麵的青磚涼上不止百倍。
    “是!清溪有要緊事兒!因為在冬青樹上綁了帕子多日,一直沒有主人消息,清溪太著急,隻能出此下策。”清溪吞了吞口水,忍下心底升起的恐懼。
    “你自以為在白府藏得很好,就沒發現府裏一直有人盯著你麽?蠢貨一個!”鞭子被那人攥得咯咯作響。
    “是奴婢無能!”清溪已經汗意涔涔。居然一直有人盯著她麽?那她偷印信為什麽那麽順利?
    “這次冒如此大的風險來,說!為什麽?”陰惻惻的聲音透著不滿和威脅。
    “是清溪拿到了這個!”清溪抖著手,從袖子裏抽出一個小小荷包,雙手舉過頭頂。
    她隻覺手裏一空,東西已經進了那人手。
    “哦!不錯!”那人借著月色認出東西,語氣瞬間轉變,甚至多了幾分讚賞。
    清溪鬆了口氣。
    “如何偷到的?可還有其他?說來聽聽!”那人一邊把玩著小小的印章,一邊問。
    清溪把經過添油加醋地細細描述一遍,隻說得自己都忍不住相信,能得了這印信實在是九死一生。
    “你就這樣得了!”那聲音裏帶著無盡懷疑。
    “是!”清溪應著。她這與深入虎穴有什麽分別?怎聽這人口氣,似乎她得的太過輕鬆一般。
    啪嗒一聲,火折子亮起,一張略蒼老的臉在火光裏一閃而過。清溪急忙垂下剛剛抬起的頭,不過,那張臉右額角發髻處一個黃豆粒大小的痣還是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蠢貨!”隨著一聲暴喝,火折子噗地熄滅,室內再次陷入黑暗。清溪不及反應,一記重重鞭子已經劈頭蓋臉打在她身上。
    “啊——”清溪慘呼著撲倒在地上。
    “假印信被你當寶貝一樣偷來!蠢貨!蠢貨一個!”那人怒不可抑,再一鞭子重重抽來!
    清溪疼得又一聲慘呼。
    “再喊一聲,我要了你的命!”那聲音似淬著毒,帶了鋒刃,直直刺進清溪的喉頭。她瞬間收聲,連一聲呻吟都不敢發出,隻渾身止不住的顫栗暴露了她此刻的痛苦。
    那人又是啪啪幾鞭,清溪悶哼,又死死咬住嘴唇,唯恐惹來更多毒打。
    那人餘怒未消地朝清溪狠狠踹了兩腳。
    他在屋裏困獸般來回轉了兩圈,又將目光死死盯在清溪身上。
    清溪一直在留意他的舉動,此刻見他看自己,隻覺恐懼。
    這人要做什麽?
    清溪下意識地將身子蜷得更緊,竭力降低存在感。
    “你從白府離開,直接來了這裏?”那人開口問,語帶冰寒。
    “是!”清溪不假思索地答,又瞬間意識到不對,急忙找補:“清溪很是小心,沿路一直留意身後,絕對沒人跟蹤!”
    “沒人?哼!”那人走近一步,俯身下來。
    清溪噌的一下翻滾著躲開。
    “你躲什麽?”那人緊跟兩步,逼近清溪。
    “不,不躲什麽!”清溪使勁咽了下唾液。她不知道為什麽,隻是本能覺得這人此刻極度危險。
    “不躲麽?那你現在在做什麽?”那人語氣沒什麽變化,隻又朝清溪邁了一步。
    清溪握緊了袖子裏的匕首。
    ”罷了,你起來吧!去把傷處理下!”那人停住,隨意地吩咐著。
    “是!”清溪遲疑了下,低聲答應。她鬆了匕首,探手扶向地麵,想撐著起身。
    撲哧一聲!清溪身形一頓,不可思議地想回身去看。似乎有什麽從後背猛力一推,她身子直直俯摔在地上。
    什麽東西這麽沉?她想起身去看,卻完全失了氣力般,半分挪不動身子。有什麽流到地上,她抬手去摸,黏黏的,有點鐵鏽的味道。那是什麽?她使勁想。這樣的觸感,這樣的味道,是什麽?
    嗯,她想起來了!是師傅砸傷她嫂子時候,她嫂子一腿鮮血的觸感和味道!是她自己砸傷腳踝流出的鮮血的觸感和味道!是喬兒少爺被砸傷了頭流出的鮮血的觸感和味道!
    她身邊怎會有這麽多鮮血呢?
    她努力想撐起身去看,可似乎被一座大山壓住,怎麽都動不了,隻覺身邊的血越來越多。
    ”師父!“她下意識地去喊,可聲音幾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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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在林子裏碰到師父。師父說可以教她習武,做厲害的人,她高興極了!後來父親要把她賣進侯府,她不懂莊戶和奴婢有什麽不同。母親說莊戶還有些自由,奴婢就完全沒了自由,她不懂,偷偷去問師父。師父沒離她的問題,隻吩咐她進府護著大房主子。她懵懂地點頭。
    進了侯府,她一天天長大,懂了很多,知道莊戶是隨莊子轉讓的半個奴,而奴婢不過主家隨意處置的玩意兒。她不是沒後悔求了父母別賣掉她,可後來她見到二爺,她完全沒了半分埋怨。她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卻曾經無數次幻想著陪伴在二爺身邊的美好和歡欣!二爺是她卑微奴婢生活無盡晦暗裏的光和所有寄托!
    她伸手去摸那越聚越多的血。這血怎會那麽像她在莊子上爬進狗洞時,身下沾到的雨水與泥混在一起的觸感呢?
    她不敢違背師父命令,隻能按照吩咐,將清淺敲昏,將繡品放到清淺身後。為了留在五奶奶身邊,她將自己腳踝砸傷,終於如願,可為什麽呢?
    她真的不知道這些都為了什麽啊!
    師父讓她做的事兒,她不敢違背。就像這人讓她攪亂侯府,讓她進白府潛伏,她隻能照做,不能問一句為什麽。可她真的想知道為什麽啊!
    就像此刻,為什麽血愈來愈多呢?為什麽身子愈來愈沉呢?為什麽困意愈來愈重呢?
    為什麽?
    清溪最後的意識隻定格在這樣三個字上。
    她的背後赫然插著一把黑黢黢的巨大花木修枝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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