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靜靜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的臉色同樣慘白如紙，唇邊和衣襟上沾染著刺目的血跡。
    最讓李逍遙心膽俱裂的是——她那雙總是閃爍著智慧與靈動銀芒的眼睛，此刻緊緊地閉著，長長的睫毛在毫無血色的臉頰上投下兩片陰影。
    她指尖曾經閃爍的銀色印記，此刻黯淡無光，仿佛徹底熄滅。
    “雪兒！”
    李逍遙幾乎是撲過去的。
    他顫抖著手探向千雪的鼻息——極其微弱，但還有！再搭上她的脈搏，跳動雖然虛弱紊亂，但確實存在。
    他小心翼翼地輸入一絲微弱到極致的星辰之力探查，發現她的內腑同樣遭受重創，經脈受損嚴重，但最致命的，是她的識海——一片枯寂！
    精神力枯竭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強行錨定崩潰空間、引導狂暴亂流、維持庇護光繭，耗盡了她最後一絲靈魂力量！
    “她……過度透支了……靈魂力量……”
    李逍遙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和後怕，對殺無痕說道，“識海枯竭……陷入了深度昏迷……必須盡快找到安全的地方，想辦法溫養她的神魂！”
    殺無痕聽到千雪還活著，緊繃的身體似乎鬆懈了一絲，但眼神更加凝重。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牽動傷勢，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和喘息。
    “這……是哪裏？”
    他喘息著問，目光警惕地掃過溶洞深處那片未知的黑暗。
    這裏的氣息雖然比幽冥核心好很多，但依舊充滿了陰森、汙穢和不祥。
    遠處隱約傳來水滴落下的聲音，在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更添幾分詭異。
    岩壁上那些發光的苔蘚，映照出一些扭曲的陰影，仿佛蟄伏著未知的生物。
    空氣中除了硫磺和焦油味，似乎還混雜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李逍遙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感知。
    他回憶起千雪在最後時刻，用空間之力引導的方向……那被爆炸強行撕開的裂縫，通往的是……
    “哀嚎者之喉……”
    李逍遙的聲音低沉而凝重，他想起之前獲得的情報碎片，“我們可能……被爆炸和空間亂流，拋到了幽冥地獄的另一層——哀嚎者之喉的邊緣地帶。這裏……據說盤踞著無數被痛苦和怨念扭曲的亡靈，以及……一些更古老邪惡的存在。”
    他抬頭望向溶洞深處那片吞噬光線的黑暗，那裏仿佛有無數的低語和哀嚎在回蕩。
    前路依舊凶險莫測，但至少，他們暫時擺脫了幽冥擺渡者和那必死的核心。
    代價是慘重的——千雪昏迷，靈魂枯竭；殺無痕靈魂重創，瀕臨死亡；他自己也元氣大傷，戰力十不存一。
    “不管這裏是哪裏……”
    李逍遙深吸一口氣，將昏迷的千雪小心地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裏，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和微弱的星辰之力為她抵禦一些陰寒。
    他看向掙紮著試圖站起的殺無痕，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先找個能藏身的地方！治好傷！然後……想辦法離開這鬼地方！”
    殺無痕沉默地點點頭，用短刃支撐著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的目光掃過李逍遙懷中昏迷不醒的千雪，又看向溶洞深處那片未知的黑暗，眼底深處，一絲屬於頂級刺客的冰冷殺意和生存意誌重新點燃。
    他舔了舔幹裂帶血的嘴唇，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
    “走。”
    兩人李逍遙抱著千雪，殺無痕拄著短刃）如同重傷的野獸，帶著昏迷的同伴，一步一步，艱難地、警惕地向著溶洞深處那片散發著硫磺微光和詭異陰影的黑暗摸索而去。
    身後，是剛剛逃離的九死一生之地；前方，是未知的、可能同樣布滿荊棘的幽冥前路。
    水滴聲，在死寂中，一聲，一聲，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空氣中那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似乎……更濃了一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李逍遙抱著昏迷的千雪，感覺她輕得如同一片羽毛，卻又沉重得如同整個幽冥地獄都壓在他的臂彎。
    殺無痕拄著短刃，每一步都伴隨著壓抑的喘息和骨骼摩擦的輕響，他的身體在輕微地顫抖，顯然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溶洞內的空氣陰冷潮濕，混雜著硫磺、焦油和那股越來越清晰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微弱的幽綠和暗紅苔光勉強照亮前路，映出嶙峋怪石投下的張牙舞爪的陰影。
    水滴聲不再是單調的背景音，每一次滴落都仿佛敲在緊繃的神經上，預示著某種不祥。
    溶洞深處那片黑暗，如同巨獸的咽喉，散發著無聲的威脅。
    “前麵……有岔路。”
    殺無痕的聲音嘶啞得幾乎隻剩氣音，他停下腳步，指向左側一個被幾塊巨大黑色岩石半掩著的、更狹窄的通道。
    那通道入口處的岩壁上，發光苔蘚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密集一些，光線也稍亮，最關鍵的是，血腥味似乎淡了許多，反而隱隱傳來一絲……微弱但相對清新的、帶著水汽的涼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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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感覺……好一點。”
    殺無痕喘息著，他的感知在重創下變得模糊，但頂級刺客對環境和危險的直覺本能還在。
    李逍遙仔細感知了一下。右側的主通道深邃未知，血腥味濃重，隱約還有低沉的、非人的嘶鳴傳來。
    左側的狹窄通道雖然入口隱蔽，但那股微弱的氣流和相對“幹淨”的氣息，無疑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走左邊！”
    李逍遙當機立斷。
    兩人艱難地擠過半掩的巨石，進入狹窄通道。
    通道內更加幽暗，但腳下相對平整，不再是硌腳的碎石，而是某種光滑的黑色板岩。
    走了約莫數十丈，通道豁然開朗，進入一個不大的天然石室。
    石室呈不規則的圓形，約莫三四丈見方。
    石壁同樣是黑色的岩石，但頂部有一道天然的、狹窄的裂縫，不知通往何處，正是那道裂縫中透下了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天光或許是更高層地獄的微光？），並帶來了那股微弱卻珍貴的涼風，讓石室內的空氣流通了許多，那股令人窒息的汙濁氣息大為減輕。
    最讓兩人精神一振的是，石室一角的地麵，竟然有一小汪清澈的、散發著微弱寒氣的泉水！
    泉水從石縫中滲出，匯聚成臉盆大小的一潭，潭水清澈見底，甚至能看到底部光滑的黑色鵝卵石。
    泉水邊緣生長著一些稀疏的、散發著柔和藍色微光的苔蘚，與外麵那些幽綠暗紅的詭異苔蘚截然不同，給人一種寧靜安詳的感覺。
    “安全……暫時。”
    殺無痕背靠著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短刃脫手掉在身邊，他閉上眼睛，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氣音，體表再次浮現出極其微弱的暗影，如同即將熄滅的餘燼，艱難地抵禦著無處不在的死氣侵蝕。
    “有水！”
    李逍遙小心翼翼地將千雪放在泉水旁邊相對平整幹燥的地麵上，仿佛她是一件珍貴的瓷器，稍有不慎就會破碎。
    他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俯身，用雙手輕輕地捧起一捧泉水。
    那泉水清澈透明，宛如一麵鏡子，倒映著他緊張的麵容。
    然而，當他的手接觸到泉水時，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傳遍全身，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但奇怪的是，這泉水並沒有給他帶來絲毫陰邪死氣的感覺，反而在那冰冷之中，隱隱蘊含著一絲微弱的、精純的陰寒靈氣！
    這靈氣雖然屬性偏陰，但對於此刻極度匱乏生機的他們來說，無疑是沙漠中的一泓甘泉，珍貴無比！
    李逍遙心中一喜，連忙將水湊到千雪幹裂的唇邊，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幾口。
    昏迷中的千雪似乎感受到了水的滋潤，本能地吞咽著，那幹裂的嘴唇也因為水分的滋潤而稍稍恢複了一些血色。
    看著千雪緊蹙的眉頭似乎微微舒展了一絲，李逍遙的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
    他自己也迫不及待地猛灌了幾口，那冰涼的泉水帶著一絲微弱的靈氣流入他幹涸的經脈，如同一股清泉在沙漠中流淌，讓他精神為之一振，透支的疲憊感也稍稍緩解了一些。
    李逍遙不敢停歇，又趕緊捧起一捧水，快步走到殺無痕身邊，將水送到他嘴邊，輕聲說道：“無痕，喝點水吧。”
    殺無痕艱難地喝了幾口，冰冷的水似乎稍稍壓製了他靈魂深處的灼痛，讓他緊鎖的眉頭也鬆了一點。
    “謝了……”
    他聲音依舊嘶啞。
    初步解決了飲水問題，接下來就是療傷。
    李逍遙盤膝坐在千雪身邊，神色凝重。他先是從自己貼身的儲物袋中幸好沒有在空間亂流中遺失）取出幾個玉瓶。倒出幾顆散發著溫潤光澤的丹藥。
    “固玄丹、回靈散……”
    他將一顆固玄丹小心喂入千雪口中，並用一絲微弱的星辰之力助其化開藥力，溫養她受損嚴重的經脈和內腑。
    又將回靈散的藥粉用泉水化開，小心地塗抹在她身上幾處明顯的淤傷和擦傷處。
    千雪的氣息依舊微弱，但服下丹藥後，原本冰冷的身體似乎有了一絲微弱的暖意，心跳也稍微有力了一點點。
    然而，她識海的枯寂依舊如同死海，那代表靈魂力量的銀芒沒有絲毫複蘇的跡象。
    “靈魂枯竭……尋常丹藥根本無用……”
    李逍遙的心沉甸甸的。
    他看向殺無痕。
    殺無痕的情況同樣危急。
    他盤膝坐好，雙手結出一個極其古怪、帶著濃烈死亡氣息的印訣。
    他體表那微弱的暗影開始以一種詭異的韻律波動起來，似乎在強行從周圍稀薄的死氣中汲取一絲絲能量，修補自身。
    但這個過程極其痛苦，他的身體劇烈顫抖，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如雨下，嘴角不斷有暗紅色的血絲滲出。
    更糟糕的是，他體表原本黯淡的護體暗影，在汲取死氣的同時，也染上了一絲不祥的灰白，死氣的侵蝕似乎正在加深！
    “無痕！你這樣不行！”
    李逍遙立刻阻止，“強行汲取這裏的死氣療傷，隻會讓你的靈魂被侵蝕得更深！你會被同化成亡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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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無痕猛地睜開眼睛，深黑的瞳孔中布滿了血絲，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沒……別的辦法……我的傷……拖不起……靈魂本源……在消散……”
    他說話都斷斷續續，顯然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壓力。
    李逍遙看著兩個瀕臨絕境的同伴，再看看這暫時安全但危機四伏的石室，一股巨大的壓力幾乎讓他窒息。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星辰之力……星辰之力具有破邪、淨化的特性！雖然他現在力量十不存一，但或許……
    “無痕，你信我嗎？”
    李逍遙沉聲問道。
    殺無痕艱難地點點頭。
    “停止汲取死氣！嚐試收斂心神，固守你靈魂本源的最後一點核心！我用星辰之力試試看，能不能幫你驅散一部分侵蝕的死氣，至少……減緩侵蝕的速度！”
    李逍遙知道這很冒險，他現在的星辰之力微弱且狂暴，稍有不慎，可能反而會傷到殺無痕脆弱的靈魂。
    殺無痕沒有猶豫，立刻散去了那詭異的印訣，體表汲取死氣的波動停止，整個人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擔，猛地癱軟下去，氣息更加萎靡，但體表那層不祥的灰白死氣似乎不再加深。
    他閉上眼睛，竭力收斂心神，將最後一點意識沉入識海深處，固守那一點搖搖欲墜的魂火。
    李逍遙深吸一口氣，走到殺無痕身後盤膝坐下。
    他伸出雙手，掌心懸空按在殺無痕的背心。調動起丹田內僅存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星辰之力。
    這一次，他不再追求威力，而是將力量控製得極其精細、極其柔和，如同涓涓細流。
    一絲微弱卻無比純淨的銀色星光，帶著驅散黑暗的溫暖意誌，緩緩注入殺無痕體內。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滾油！
    殺無痕的身體猛地一顫，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他體表那層灰白的死氣與注入的星辰之力劇烈衝突，發出細微的灼燒聲，冒起縷縷青煙！
    星辰之力在緩慢地、艱難地淨化著那些侵蝕他經脈和靈魂的死氣，但這過程對殺無痕而言，無異於刮骨療毒，痛苦萬分！
    李逍遙全神貫注，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小心翼翼地控製著那絲星光，不敢有絲毫大意，一點一點地驅散著殺無痕體內最表層的、也是最活躍的侵蝕死氣。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
    石室內隻有泉水滴落的輕響，殺無痕壓抑的痛哼，以及李逍遙粗重的喘息。
    不知過了多久，李逍遙臉色蒼白地收回了手。他體內最後一點星辰之力也幾乎耗盡。
    殺無痕體表那層明顯的灰白死氣淡去了不少，雖然靈魂本源依舊重創，但那股不斷被侵蝕、滑向深淵的趨勢被暫時遏製住了！他依舊昏迷著，但呼吸比之前平穩了一些，臉上的死灰色也褪去了一點。
    “暫時……穩住了……”
    李逍遙疲憊不堪，感覺身體被掏空。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看著昏迷的千雪和殺無痕，又看了看那汪散發著微弱藍光苔蘚的泉水。
    千雪的識海依舊枯寂。常規丹藥無效，星辰之力也太過剛猛，無法直接溫養她脆弱枯竭的靈魂……該怎麽辦？
    他的目光落在了泉水邊那些散發著柔和藍光的苔蘚上。
    那寧靜安詳的氣息……他心中一動，掙紮著挪過去，小心翼翼地摘下一小片藍色苔蘚。
    觸手冰涼，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寧靜感，甚至讓他疲憊的靈魂都感到一絲舒緩。
    “這是……‘凝魂苔’？還是‘安魂蘚’？”
    李逍遙在記憶中搜索著古籍的記載。
    這種生長在幽冥邊緣、陰寒靈泉旁的發光苔蘚，似乎有溫養靈魂、安定心神的奇效！
    他眼中燃起一絲希望。
    將那片藍色苔蘚小心地碾碎成糊狀，混合著幾滴蘊含微弱靈氣的泉水。然後，他極其輕柔地、將這散發著寧靜藍光的糊狀物，塗抹在千雪的太陽穴和眉心之上。
    做完這一切，李逍遙也幾乎到了極限。他靠在石壁上，取出一顆固玄丹服下，閉上眼睛，開始艱難地搬運體內殘存的微弱靈力，試圖恢複一絲力氣。
    石室內陷入了寂靜，隻有泉水滴答，以及三人微弱但平穩的呼吸聲。
    暫時安全了。傷勢也暫時穩定了。但危機遠未解除。
    千雪的靈魂枯竭需要更有效的辦法；殺無痕的靈魂重創也隻是暫時穩住；李逍遙自己也透支嚴重。
    外麵，哀嚎者之喉的恐怖依舊籠罩。石室入口處半掩的巨石，並不能提供絕對的安全。
    就在李逍遙精神稍有鬆懈，全力調息之時——
    滴答……滴答……
    泉水滴落的聲音似乎……密集了一點？
    不，不對！
    李逍遙猛地睜開眼！銳利的目光掃向石室入口方向！
    那幾塊半掩通道的巨石縫隙處，不知何時，滲入了幾縷粘稠的、暗紅色的……液體！
    那液體散發著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正是他們之前聞到的那種！
    而且，那液體仿佛擁有生命般，正緩緩地、無聲無息地沿著石壁和地麵，向著石室內蔓延！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巨石縫隙的陰影裏，似乎有幾點極其微小的、閃爍著貪婪紅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石室內的三個“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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