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霖也不跟他客氣，將手上提著的放下，朗聲說道：“叔，我這是借花獻佛呢，都是我爹郵來的，他記掛你這兄弟，送的都是些海貨，還有布料，我啊，也就當個跑腿的人。”
    陸建黨聽到是陸建國送的，喟歎：“也難為他還想著我呢，這在海島，活得美滋滋的，小顏那娃有照片沒？
    我老想她了，你說這拖家帶口，這兩年能回來嗎？還想著咱老陸家能坐在一起，過個團圓年呢！”
    大人無所謂，主要是娃小，走哪都不方便，海島距離雲省，那有幾千裏的大路。
    坐火車，娃也遭罪！
    車廂魚龍混雜不說，味還挺大，隻能先緊著娃來了。
    他身為前進大隊的隊長，春耕秋收的，又不能撒手不管，一家子忙活地裏的活計，根本走不開。
    大了老了，都各有各的難處，得生活呢！
    陸霖往屋裏走，他笑著說道：“你不說這事，我都忘了，下次打電話，讓她拍兩張給我們郵來，聽我娘說，長得粉雕玉琢的，跟個年畫娃娃一樣，討喜得很。”
    越說越讓張玉蘭跟陸建黨抓心撓肝的，何苗看著那背著豬草，走的歪東倒八的身影，問道：“這是新來的知青嗎？要不說小顏是福星呢，她整頓過後，來的都是老實巴交的。
    也能讓你少頭疼些，省得見天掛在嘴邊的，不是舉報就是上吊，還急的你鬼火冒。”
    張玉蘭給她拉了條板凳，歎了口氣，“可不，這批乖多了，有兩個跟大隊的小夥看對眼了，說是八九月份要結婚。
    以前那些眼高於頂的，覺得我們是泥腿子，身上一股窮酸味，咱往上不管數幾代，那都是根正苗紅的無產階級啊。
    都下鄉了，還做著回城的美夢了，幾年下來，也就那麽一兩個名額，還得各方麵考察，回家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何苗接過陳敏給她倒的涼水，喝了一口，繼續說道：“都在想著回城吃商品糧，找個廠裏的工人結婚，雙職工家庭，壓力小，也不想想為啥下鄉？。
    在家裏不受重視啊，資源都沒有向她傾斜，穩紮實打，找個疼她的鄉下漢子，別等著年紀一大把了，到時候就是別人挑你了。”
    方翠抱著娃，輕輕搖著，臉上都是為人母的柔和人，“眼光高著呢，哪兒看得上鄉下的？聽說三叔那事鬧得挺大的，啥情況？”
    他們在鄉下，消息閉塞，也就聽了一耳朵，陸建軍以前，多體麵的一個人，沒想到教出這種偷雞摸狗的兒子。
    偷來偷去，還偷到自家人的頭上去，韓美娜生了個兒子，那是千好萬好，還覺得陸世宗長大了，能考上大學，把她接到大城市享福呢！
    這書不讀，家不住，跟個二流子似的，要不是他爹有份工作，都被當做盲流遣返了。
    何苗提起三房的瓜，說的津津有味的，“他好的不學，學壞的，把三叔的錢偷了，請人抽煙，還跟著收保護費，讓三叔被人舉報，工作保不住了，三叔也焦頭爛額的。
    上次他來我家借錢，我手頭實在周轉不開，就沒借，他說就當沒我這門親戚，我也無法。
    別人不清楚，你們是知道的，我這工作花了一千來塊錢，一家子勒緊褲腰帶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還在老二家的饑荒呢！
    他一個長輩，就算要借錢，也不應該朝我們這些小的開口啊！”
    張玉蘭啐了一口，嫌棄的說道：“他把兩家得罪透了，誰會借錢給他？也就看你爸媽不在，想逞當長輩的威風。
    你別借，借了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你就是在他門口哭死，他說不還你，你能拿他怎麽辦？那就是個老賴啊！
    哎，你說我才想起，工作沒了，分得房子得收回去，那他一家子怎麽辦？不會想回大隊吧？
    這屋子賣給我家了，我可不會給他騰地方的，想都別想！”
    當初韓美娜仗著她老公是人民教師，有穩定的鐵飯碗，對她們這些妯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下巴抬得老高了。
    她家那屋，是出門的必經之地，她還畫上了三八線，不讓這些人走呢！
    家裏娃小，懂啥啊，在她那踩上兩腳，她咒天咒地的，把別人父母祖宗咒了個遍，沒見過這麽不做人的。
    哦，現在正食惡果了，用張玉蘭的話來說，活該。
    娃根子不好，說兩句，韓美娜還覺得見不得她好，小時候偷針，大時候偷心，她的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何苗理所當然的說道：“嬸兒，三百塊買的，憑啥給他住！憑他臉大嗎？我來跟你吱個聲，讓你心裏有個底，省得他上門，你還不知道咋回事呢！他倆又是沒臉沒皮的。”
    陸建黨陰沉著一張臉，就算是兄弟，也沒有這麽欺負人的。
    他想回老家，就自個兒買宅基地建房，要是打著把房子買回去的主意，那他就想岔了。
    這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看到他就煩。
    最有發言權的，就是陸長天了，那屋是他跟老婆孩子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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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建軍要買回去，他跟老婆怎麽辦？陸建軍就是說破天，他也不會同意。
    陸建軍被學校通知停職後，讓他趕緊搬離家屬院，省得影響不好。
    陸建軍沒有了光鮮亮麗的教師身份，整個人顯得萎靡不振的，好像老了幾十歲。
    他愛上了喝酒，喝完就打韓美娜和陸世宗，陸世宗就是個白眼狼，被打得狠了。
    他撲上去，差點把陸建軍的手骨咬斷，還是韓美娜將他拉開，她怕死這父子倆了，跟個仇人一樣。
    心裏埋怨老天不公，陸家大房二房蒸蒸日上的，他們三房逐漸衰敗，現在，不得不回鄉下了。
    關鍵，沒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她一家子可怎麽活啊？
    韓美娜唉聲歎氣的，看陸建軍還在喝酒，她氣得將酒瓶給砸了，“喝喝喝，喝你的巴子，你瞧誰家男人不挑起家裏的擔子，啥都要我一個女人操心。
    我嫁給你有什麽用？兒子是兒子不管，開銷是開銷不起，你知道我出去有多丟臉嗎？我咋嫁了你這麽個窩囊廢。”
    她不敢提離婚了，怕陸建軍動手打他，腿現在還疼著呢！
    陸建軍喝的雙臉潮紅，說話都不太利索了，“滾…滾開，你…你個…娘們兒，懂…懂什麽？這酒……酒是好東西，那小雜種呢？讓他過來，敢偷老子的錢，老子打死他。”
    韓美娜看他喝的醉醺醺的，站起來又跌坐下去，她恨鐵不成鋼的，“陸建軍，你就是個沒用的男人，隻會打老婆跟孩子，你打啊，打死我們算了，還不是你老陸家的種嗎？娃還小，懂什麽？你打的他皮包臉腫的，以後你老了，他還會給你養老送終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抹眼淚，別提多委屈了，好好的日子，怎麽就過成這樣？
    以前，她還嘲諷別人家裏雞飛狗跳的，她有兒有女，還有個對他言聽計從的好老公。
    現在呢，老公工作沒了，兒子偷雞摸狗，女兒更是遠走他鄉，她孤立無援的，沒人給她出個主意。
    想到鄉下的房子，她跟陸建軍說道：“那屋還是青磚大瓦房呢，當初三百塊賣給老二家，便宜他了。
    咱手頭還有點，去把房子買回來吧，他是你哥，總不能霸占著房子不放吧，那他大隊長也別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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