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霖有些奇怪，他拉住了繩子，牛也不走了，在一邊的田坎上啃草，他問：“錄取通知書不還沒到嗎？你怎麽就知道自己考上了？”
    陸建軍勝券在握，“我考上，那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嗎？教了這麽多年書，文化底子厚著呢，哪像你們臨時抱佛腳的。”
    陸霖就有些不服氣了，“要是瞎貓碰到死耗子，全考上了，你不得臉都氣歪了，我家用不著求你。
    我弟妹，那是一隻腳踏進大學的人了，咱都等著她回來辦狀元酒，你跟她，明顯不是一個檔次的，別到時候舔著臉上門。”
    說完，他拉著牛，和陸長天前後腳走了，陸建軍臉黑的能滴出墨水，他啐了一口，“呸，爛心肝的，還詛咒我考不上，我要考不上，你們就更考不上了。
    一群隻會地裏刨食的泥腿子，一輩子都得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我才是天生享福的命。
    你等著吧，我早晚回城吃商品糧，讓我妻兒過上好日子，什麽親戚不親戚的，我也看不上了。”
    話落，他扭頭就走，那些正在彎腰鏟田砍的，學著他的語氣，搞怪的說道：“什麽親戚不親戚的，我也看不上了，呸，人家看得上你嗎？來大隊多久了？
    那陸老二見著他，都是繞路走的，兄弟做到這份上，肯定是他把後路走死了，陸隊長多敞亮的人！”
    “那韓美娜，也不是什麽好人，女兒差點讓她逼死了，隻能帶著小的下鄉，咋有這麽狠心的娘？還想著拿她換彩禮，又不是窮的揭不開鍋了。”
    “嗬，就他那重男輕女的，還覺得她家陸世宗是什麽了不起的寶貝，呸，就是個手腳不幹淨的小雜毛，讓我看見他扯我家的蒜，手都給他打斷了。”
    “她不教，我們給她教，養成偷雞摸狗的爛習慣，以誰家要沒鎖門？那不得耗子洞都給掏了，你說她還不聽，覺得她兒子千好萬好，有這麽對眼盲心瞎的父母，那兒子不吃牢飯才怪。”
    “人也搬回鄉下了，還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城裏人呢，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讓她再高興兩天吧，通知書沒到，她就知道鍋兒是鐵打的了。”
    “那些肉蛋，是讓她白吃的？還不是想著她男人考上大學，給村裏人方便，行不了方便，就隻能挨打了。”
    鋼鐵廠筒子樓，陳國勝拿著熱乎的錢，才到巷子口，就被那瘦小的男人給叫住了。
    “陳哥，是我，我是小張。”
    陳國誌腳步一頓，臉上沒有以前的熱情，不鹹不淡的說道：“是你啊！找我什麽事兒嗎？”
    張東南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說道：“陳哥，原本都不想打擾你的，實在沒辦法了，我老娘生病了，手頭拿不出錢，隻能來找你了。
    方便借我個十塊八塊嗎？我下個月工資發了，一起還你，陳哥，你還不了解我的為人嗎？我可以給你寫借條，看在我們這麽多年兄弟的麵子上，你就幫幫我吧。”
    要是以前，陳國誌聽到，那是恨不得把包裏的錢都掏出來，但被這些兄弟坑進溝裏，他也長進了。
    他滿臉為難的說道：“東南，不是哥不幫你，哥手頭也緊，你嫂子要讀書，娃又還小，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你要是錢，哥都想把你用了，哥心裏也苦啊，借出去的都沒要回來，你嫂子這幾天哭著要跟我離婚，日子過得雞飛狗跳的。
    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對了，正好你也來了，也省的我跑一趟，你前年借的，什麽時候還啊？我日子快過不下去了。”
    張東南聞言，臉都僵了，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哥，我家也困難，哪有錢還你，你放心吧，我心裏都記著呢，等我手頭寬敞，我就還你。
    嫂子娃都生了，跟你鬧什麽？我看你就是太慣著他了，這女人嘛，就得打，我…！”
    話沒說完，就被陳國誌打斷，“小張，你說這話，兄弟都沒得做了，趕緊把錢還我吧，再讓我聽到對你嫂子不敬的話，別怪我這拳頭不認人。”
    說完，他冷著臉，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東南呸了一聲，“長得人高馬大的，那根子是軟的吧？還怕你婆娘呢？那錢就是給女人看的，你還給她用了，真是個傻大個，還？我憑本事借的，為什麽要還？你就等著吧！”
    陸勝男帶娃在院裏溜圈，看他進來，不由得好笑：“你那嘴都能掛二兩油壺了，誰又惹你了？這上班就沒一天高興的，廠長欠你錢了？”
    陳母在一邊蹲著洗衣服，也沒好氣的說道：“大概是錢沒要回來，沒臉見你了。”
    自己的兒子，他撅屁股，她就知道他要拉什麽屎了。
    陳國誌掏出十塊錢，在陸勝男麵前晃了晃，得意的說道：“要回十塊錢，媳婦兒，給你。”
    陸勝男把娃放下，驚訝：“喲，還讓你要到了。”
    陳國誌點了一下頭，把巷子口的事兒說了，陸勝男毫不意外的，“我就說你們這些兄弟不靠譜吧，你還不信我，我跟你一個被窩的，娃都給你生了，你還防著我呢！
    有錢，咱日子往好了過，你借錢給他，你就得有當孫子的準備，你瞧瞧這借出去的，還沒要回來十分之一。
    不出意外的話，那些都跟你翻臉了，這錢算是間接的打水漂了，你說你何必呢？
    當初要把工資交給我，養娃還用愁嗎？你這當爹的，也能鬆活些了，天生吃苦的命。”
    陳國誌被她說的抬不起頭，不否認的是，她說的都是實話。
    當初腦子進水了，一發工資，就把錢借給那些所謂的兄弟，等你有難處了，兄弟隻會打哈哈。
    他算是把這些人看明白了，陳國誌還是很有擔當的，“你別擔心，我會給你籌到學費的。”
    院裏都說他窩囊，陸勝男騎到他頭上拉屎，他也不說管一下。
    那是他心裏比誰都要清楚，陸勝男有多包容他，換作是其他女的，早就跟他鬧離婚了。
    這男的不把錢拿回家，哪個女的跟你過的下去，他媳婦兒啊，傻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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