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像浸了水的棉絮，黏在湛瑤的睫毛上。
    她伸手抹了把臉，掌心觸到的卻是冷得刺骨的濕意。
    風靈的身影在五步外若隱若現，原本流光溢彩的靈紋此刻暗淡得像褪色的繡線，連叫聲都帶著悶響：“阿瑤，這霧氣有問題，我的靈力被壓得使不出三分。“
    話音未落，地麵突然劇烈震顫。
    湛瑤踉蹌著扶住身側的石筍，指節抵在粗糙的石麵上，竟觸感溫熱——那石筍正隨著震動滲出暗紅的液體，像被碾碎的血管。
    “吼——！“
    這聲咆哮比炸雷更震耳，震得湛瑤耳膜生疼。
    迷霧被撕開一道裂縫，她終於看清了聲源：那是頭足有兩丈高的怪物，渾身覆蓋著深青色鱗片，每片鱗甲邊緣都翻卷著黑紅的倒刺，最駭人的是它脖頸處竟長著三顆頭顱，中間那顆正滴著黏液的巨口大張，露出倒鉤狀的利齒。
    “是三顱噬靈獸！“風靈突然拔高了聲音，靈紋猛地亮起，“快退！
    它專吃修士魂魄，被咬住的話連輪回都入不了！“
    話音未落，中間那顆頭顱已朝她們俯衝而來。
    湛瑤的後頸泛起涼意，那是危險逼近的直覺。
    她拽著風靈就地翻滾，腥臭的黏液擦著她發頂砸在地上，滋滋腐蝕出一個焦黑的坑洞。
    “阿瑤看胸口！“風靈突然撲過來撞開她。
    右邊那顆頭顱的利爪擦著湛瑤左肩劃過，布料被撕成碎片，血珠瞬間滲了出來。
    她順著風靈的目光望去，怪物胸口的鱗片竟有巴掌大的縫隙，露出底下跳動的幽藍光團——那應該就是核心。
    “這是它進化時的破綻！“風靈的靈紋開始閃爍急促的紅光，“我拖住它，你找機會攻擊核心！“
    不等湛瑤回應，風靈已化作一道青光，直撲怪物左邊頭顱。
    它本是守護靈物，最擅長以靈體攻擊，但此刻被霧氣壓製，竟在怪物鱗片上撞出了實體般的悶響。
    怪物吃痛，三顆頭顱同時轉向風靈，其中一顆張開滿是倒刺的舌頭，就要將風靈卷進嘴裏。
    “風靈！“湛瑤喊得破音，手忙腳亂地從儲物戒裏摸出“音波震蕩器“。
    這是她遊戲裝備裏的大殺器，原本要留到秘境出口對付守關獸的，此刻卻不得不提前用了。
    她咬著牙躍上旁邊凸起的石台，指尖快速在震蕩器的符文麵板上滑動——角度要精準，必須穿過胸口的縫隙；功率要調到第三檔，太低傷不了核心，太高可能會引爆整個空間。
    怪物似乎察覺到了威脅，尾巴突然橫掃而來。
    石屑紛飛中，湛瑤立足的石台轟然崩塌。
    她踉蹌著向下墜去，下方是深不見底的裂縫，冷風卷著腐臭的氣息撲麵而來。
    生死關頭，她的指尖本能地按向裝備鐲上的菱形紋路——那是“幻影迷蹤術“的激活鍵。
    淡金色的光影在她周身炸開，四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幻影分別朝不同方向躍去。
    怪物的三顆頭顱同時轉向幻影，其中一顆甚至撞在了岩壁上，發出沉悶的轟鳴。
    湛瑤趁機抓住岩縫，翻身躍上怪物背後的凸起，震蕩器的藍光在掌心凝聚成實質。
    “就是現在！“她嘶吼著將震蕩器對準那道縫隙。
    刺耳的音波如利刃劃破空氣，幽藍核心瞬間爆出刺目的白光。
    怪物發出震耳欲聾的哀鳴，三顆頭顱同時垂落，鱗片大片大片剝落，龐大的身軀開始崩解成細碎的光點。
    “別鬆懈！“
    一道蒼老的聲音突然在頭頂炸響。
    湛瑤抬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半空中浮著位老者，銀須飄拂，周身散發著溫潤的金光，正是傳承之地的主人。
    他手中的青玉法杖此刻暗淡得像塊普通石頭，眼底滿是焦急：“那是它的怨念所化！“
    順著他的目光，湛瑤看見怪物崩解的光點並未消散，反而凝聚成一團翻湧的黑霧。
    黑霧中隱約浮現出怪物的輪廓，每一縷霧氣都泛著詭異的紫斑，所過之處，地麵的石筍瞬間枯朽成灰。
    “這是它吞噬了上百修士魂魄後的怨氣，“老者的聲音有些發顫，“必須用至純的靈力淨化，可我的法杖......“他握緊空無一物的法杖，指節泛白，“在剛才的戰鬥中耗盡了最後一絲能量。“
    黑霧已近在咫尺。
    湛瑤能清晰聽見其中傳來的嗚咽，像是無數人在同時尖叫。
    她的後背抵在岩壁上，能摸到岩石表麵因黑霧侵蝕而迅速蔓延的裂痕。
    風靈不知何時回到她身側，靈紋微弱得幾乎要看不見，卻仍硬撐著擋在她前麵：“阿瑤，我還能......“
    “別說傻話。“湛瑤按住風靈的靈體，指尖觸到一片冰涼。
    她低頭看向手腕上的裝備鐲，原本排列整齊的道具格此刻隻剩三個亮著微光——“火離符“、“冰心露“和“聚靈陣盤“。
    這是她最後的底牌，原本打算留到突破化神時用的。
    黑霧的尖嘯聲刺破耳膜。
    湛瑤深吸一口氣，指尖依次撫過三個道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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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能感覺到心跳快得要衝出喉嚨，掌心沁出的冷汗將符紙邊緣洇出褶皺。
    但當她抬頭看見風靈暗淡的靈紋，看見老者眼中的期待，那些恐懼突然就化作了一團灼熱的火。
    “風靈，幫我護法。“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又穩得像山。
    指尖在裝備鐲上劃出一道銀光，三個道具同時浮現在半空，在她掌心交織成複雜的紋路。
    黑霧已經漫到腳邊，腐蝕著她的鞋襪，可她的目光卻越來越亮——
    這一次，她要讓所有妄圖吞噬她們的陰詭之物，都看看什麽叫穿越者的底氣。
    湛瑤的指尖在裝備鐲上劃出最後一道銀弧時，三枚道具同時迸發不同的光色——火離符騰起赤金火焰，卻不灼人；冰心露凝成幽藍冰晶，落於火焰之上竟融成流轉的光河；聚靈陣盤的紋路如活物般遊出，在光河中織就繁複的星圖。
    三種能量在半空糾纏、交融，最終匯聚成一束乳白的光柱，直刺向翻湧的黑霧。
    黑霧發出刺耳的尖嘯，其中的紫斑瘋狂收縮，仿佛在抗拒這至純的淨化之力。
    最外層的霧靄最先被光柱穿透，像被抽幹了所有陰邪，化作透明的水汽消散；內層的黑霧卻凝成更致密的團塊，裹著無數若隱若現的魂魄殘影，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嗚咽。
    湛瑤咬著唇，額角滲出冷汗——她能感覺到裝備鐲在發燙，那是道具能量即將耗盡的征兆。
    “穩住心神！“風靈的靈紋突然迸發出最後一縷青光，沒入光柱之中。
    守護靈物的靈力本就至正至純，這一注力量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黑霧終於支撐不住。
    那些被吞噬的魂魄殘影先是一顫，繼而掙脫黑霧的束縛，化作點點熒光飄向高空；黑霧則如被戳破的氣球，“噗“地散作齏粉，連最後一絲怨氣都被光柱灼成了灰燼。
    光柱漸弱時，湛瑤才來得及鬆口氣。
    可當她抬頭，卻見那老者的身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他的銀須不再飄拂，金芒褪作薄紗般的光暈，連眉眼都模糊成了一片虛影。
    “前輩？“湛瑤踉蹌著上前兩步，卻在觸到老者衣袖時隻抓到一把虛無的空氣。
    老者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帶著幾分欣慰，又含著說不出的鄭重：“你用至純之心喚醒了裝備的隱藏之力......這很好。
    但記住，傳承之地的考驗，從來不是殺怪奪寶。“他的虛影頓了頓，身後浮現出若隱若現的星圖，“你今日淨化的，不隻是怪物的怨氣......“
    話音未落，老者的身影已碎成萬千星光，像一場極細的雪，簌簌落向地麵。
    風靈的靈紋勉強亮起，接住幾縷星光，卻又無奈地任它們從指縫間溜走：“阿瑤，他......“
    “我知道。“湛瑤蹲下身，指尖輕輕觸碰地上殘留的星光碎屑。
    那些細碎的光粒竟帶著溫熱的觸感，像是某種記憶或信息，正順著她的指尖往識海裏鑽。
    她眯起眼，隱約捕捉到片段——巍峨的仙宮、翻湧的劫雲、還有一道熟悉卻又陌生的身影，背對著她指向星空。
    風靈湊過來，靈紋在星光碎屑上掃過：“這些光......像是某種傳承印記。“
    湛瑤沒有說話。
    她望著掌心逐漸消散的星光，忽然想起初穿來時，裝備鐲裏那個始終灰暗的“隱藏功能“格。
    此刻，那格的邊緣竟泛起了極淡的金芒，像被什麽喚醒了。
    遠處傳來石筍崩落的悶響，霧氣不知何時已散得幹幹淨淨。
    湛瑤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星屑，目光投向傳承之地深處——那裏有更幽邃的黑暗，也有更璀璨的可能。
    她摸了摸發燙的裝備鐲，又看了看風靈重新亮起的靈紋。
    這次，她的嘴角揚起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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