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匠的手頓了頓。他記得去年嫁女兒時，聘禮不過是親手打的銀頂針和一對檀木梳。
    那時新娘子紅著臉說"夠體麵了"，現在怎麽連妝台都要描金嵌玉了？
    記憶突然扭曲起來，燈籠碎片裏浮現一間繡坊。
    穿絳紫衫子的老板娘正給姑娘們分茶，她耳垂上的翡翠墜子隨著說話輕輕搖晃："傻丫頭們，男人肯花多少錢，就是有多愛你。"
    侯燁瞳孔驟縮。那老板娘轉頭時，後頸分明有道蜈蚣狀的縫合線——是畫皮鬼！
    【叮！檢測到記憶篡改痕跡】
    【解析：該影像經過37處人為修飾】
    【關鍵線索：翡翠墜子內側刻有"囍"字】
    畫麵跳到某個秋夜。
    葛家父子蹲在院裏抽旱煙，麵前擺著打開的祖傳木匣，裏麵本該放著給小妹攢的嫁妝錢，如今隻剩幾張地契。
    "王秀才非要二十兩茶禮。"
    葛老爹的煙鍋磕在石板上迸出火星，"加上新要的描金床、織錦帳..."
    少年突然把斧頭劈進樹樁："我去山上砍紫檀木賣！"
    靜竹棍突然劇烈震顫。
    侯燁看到更多記憶碎片在虛空漂浮：待嫁姑娘們比較聘禮清單的竊竊私語、當鋪裏越堆越高的祖傳器物、深夜山路上為采珍稀藥材失足的少年...
    最刺目的是一段血紅記憶。
    貼著"囍"字的新房裏，新娘正對著滿箱珠寶笑，忽然所有金器都變成吐著信子的蛇。
    她尖叫著後退，卻撞上新郎官猙獰的臉——那根本是張被剝了皮的血肉麵具！
    "你說過...不在乎彩禮..."
    新娘的指甲深深掐進對方手臂，卻抓下一把腐肉。
    妝台上的銅鏡映出真相：所謂的新郎，不過是囍煞用聘禮清單卷成的紙人。
    侯燁猛地揮棍打散這段記憶，但更多慘劇仍在湧現。
    他看到某個新郎在交杯酒裏下砒霜，因為嶽父臨時加價要"養老田"；
    看到新娘用金簪刺穿丈夫喉嚨，隻因發現聘禮都是借的高利貸。
    【警告！怨氣共鳴度89】
    【宿主正在同步體驗死亡記憶】
    血月突然大亮，侯燁發現自己站在送親隊伍裏。
    前麵三十六抬嫁妝的箱籠全用白布蒙著，每走一步就有血水從箱縫滲出。
    轎簾被陰風掀起，新娘蓋頭下赫然是那個繡坊老板娘的臉！
    "郎君可知？"
    新娘的聲音像無數碎瓷片在刮擦，
    "最甜的喜糖，要用悔恨的淚來熬..."
    她突然撕開嫁衣，露出爬滿蛆蟲的胸腔，心髒位置釘著本賬簿，每頁都記著彩禮數額和對應的死法。
    靜竹棍自主飛旋著劈開幻象。
    侯燁喘著粗氣單膝跪地，發現四周骷髏的嫁衣下擺都繡著數字。
    最近那具的衣角繡著"貳拾兩"，正是葛家當年拿不出手的茶禮數目。
    "原來如此。"
    侯燁冷笑著一棍戳穿骷髏眼眶，"先哄抬彩禮讓人傾家蕩產，再在新婚夜現形製造怨偶..."
    靜竹棍棍身突然暴長三尺，將整排骷髏串成糖葫蘆，"你這生意經，倒是比閻羅殿的判官還會算計！"
    塔頂傳來瓷器破碎般的尖笑。
    血月裏垂下無數紅綢，每段綢上都浮現著囍煞蠱惑人心的場景：它時而扮作穩婆說"胎夢顯貴要加聘"，
    時而變成廟祝宣稱"菩薩托夢要金身"，
    甚至附體在回門新娘身上炫耀"姑爺給的壓箱錢"。
    字裏行間都透露著要新郎爆米的訊息！
    侯燁突然騰空躍起，靜竹棍劃出北鬥七星的軌跡。
    當最後一顆星位亮起時，所有紅綢突然自燃，燒出的灰燼組成一行懸空血字：
    「無聘不成婚 無怨不成囍」
    "放你娘的屁！"侯燁一棍劈碎血字，飛濺的墨點化作無數尖叫的鬼臉。
    他忽然想起葛家小妹殘魂最後的記憶——那姑娘在咽氣前，把銀頂針緊緊攥在手心裏。
    七骨塔突然劇烈搖晃，頂層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
    侯燁橫棍當胸，看著漫天飄落的"囍"字剪紙都變成債契，而每個數字都在蠕動增殖...
    【緊急任務激活】
    【破壞囍煞的"彩禮賬簿"本體】
    【當前進度：03000份契約】
    侯燁扶額無語，靜竹棍在指間轉了個棍花，叮當作響。
    "這瘠薄到底要幹嘛呢？"
    他踢了踢腳邊還在抽搐的骷髏頭，
    "打完小的來老的，打完老的來討債的？這一套下來，又有任務要幹了！"
    【哎呀宿主~】係統突然冒出歡快的電子音，
    【莫滴辦法啦！加油加油！】
    【您看這怨氣值都爆表了，不刷白不刷嘛！】
    【完成任務獎勵"百鬼夜行"皮膚一套哦~】
    "......"
    侯燁嘴角抽搐，"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
    “又搞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誒嘿~被發現了呢】
    係統居然發出少女般的竊笑，【人家下載了全新的語音包嘛~】
    侯燁翻了個白眼，雙手結印拍地："出來吧，倆活寶！"
    地麵裂開幽冥縫隙，一匹披著殘破戰袍的骷髏馬踏焰而出，馬鞍上還歪歪斜斜掛著塊"地獄滴滴"的木牌。
    緊接著天空傳來龍骨摩擦的刺耳聲響，翼展十丈的骨龍王俯衝而下，落地時不小心壓碎了三具嫁衣骷髏。
    "嘶——"
    骷髏馬親昵地蹭侯燁的手，下頜骨哢噠哢噠直響。
    "主上。"
    骨龍王優雅頷首，結果頸骨"哢嚓"脫臼，龍頭咣當砸在地上。
    "你倆..."侯燁捏著眉心，"算了，至少還能召喚出來。幹就完了！"
    血月突然滲出黑血，四周浮現出半透明的婚房幻影。
    隱約傳來囍煞與高利貸鬼影的交談聲，像隔著一層浸油的窗紙。
    "你都不知道~"
    囍煞的聲音像摻了蜜的砒霜，
    "那些新娘掀開蓋頭看見我現形時..."
    婚房裏的龍鳳燭突然爆出綠色火苗，
    "先是不敢置信，接著是絕望，最後發現所謂良人不過是張人皮——啊！那怨念比陳年女兒紅還醇厚！"
    幻象裏浮現某個新娘的殘影。
    她哆嗦著去摸新郎的臉，卻撕下一整塊帶著胡須的皮膚，露出下麵蠕動的聘禮清單。
    清單上"紋銀百兩"的字樣正化作蜈蚣往她手腕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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