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懷安對羅雲有殺意。
    因為羅雲看李清然的眼神就沒憋什麽好屁。
    李清然對羅雲也有殺意，因為師尊對這人有殺意。
    師尊要殺的人，就是她必殺之人。
    月光如水，流淌在山間。
    蟲鳴暫息，風也停止，空氣凝固。
    羅雲高懸天空，於李清然和陳懷安十五米開外站定。
    聽到那個“殺”字的時候，他隻覺好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直到——
    陳懷安和李清然兩人同時手握劍柄。
    殺意，狂湧而來。
    如一道迎麵撲來的暴風雪。
    “這個帶頭的交給本尊！”陳懷安與李清然同時衝出。
    兩人都修青蓮劍法，連步伐都出齊一致，連踏三步已經殺到羅雲麵前。
    “是！師尊！”李清然從羅雲身邊擦過，瞬間提速，眨眼已掠至後方十米開外，劍刃飛旋，斬向另一升仙者。
    “區區煉氣！也妄圖殺我？！”
    羅雲到底是築基中期，李清然的速度太快他反應不過來。
    但陳懷安刺來的劍，他勉強能反應，同樣拔劍應對。
    “流星白羽腰間插。”
    “什麽？！”羅雲並未見陳懷安開口。
    或者說，欺身而來的人影陡然加速，快到隻剩下一片殘影。
    隻有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陳懷安手中黑鱗劍蜿蜒而上，前刺。
    劍尖顫動，似挑花弄玉。
    猛地一抖，已把羅雲可能使用的劍路全部封死。
    羅雲隻覺眼前盡是劍光，視野一片白茫茫。
    隨著那聲‘劍花秋蓮光出匣’在耳邊響起，額角落下一滴冷汗。
    這人到底是誰？
    為何有如此強大的劍招？
    甚至能以煉氣輕鬆對抗他這個築基？
    從未聽說過那個宗門的升仙者有那麽強的天賦！
    他看不清劍從哪裏刺來，看不清持劍人的身影，隻覺四麵八方皆是殺機！
    光是阻擋，已經用盡全力。
    常言力可破巧，可他全力一劍卻被對方輕鬆卸力，玩弄於股掌。
    一味地防守不可能不露破綻。
    更何況，他並不是擅長防守的人。
    某一刻，那劍勢猛然一變。
    羅雲再難招架，手中長劍脫手而出。
    也就在這時，一抹寒芒自眼前閃過，避無可避。
    視野明滅了一瞬，便徹底暗淡下去。
    陳懷安站在羅雲倒下的屍體邊，劍鞘空著，手中握劍，一滴血順著劍刃淌下。
    五十米開外，清然素衣負劍，回眸望來，周圍橫七豎八躺著十多具屍體，血氣衝天。
    “不錯，你現在的劍法有本尊幾分威勢了。”
    陳懷安淡笑。
    他的劍法是登峰造極。
    比之李清然領悟的還要更高一層，說出這樣的話，他不尷尬。
    “弟子還需跟著師尊多學習。”
    李清然臉上的煞氣退盡，收劍走到陳懷安身邊，溫溫順順地站著。
    這火雲和修士倒是來的巧妙，恰好化解她和師尊的尷尬。
    雖然不喜這些人，但還是留個全屍吧。
    “師尊，那火雲是何物，您認識嗎？”
    被李清然這麽一提醒，陳懷安回過神來，立即檢查起丹田。
    此刻丹田內的龍魂前，正匍匐著一隻火紅小蛇，對著龍魂做朝拜狀。
    從它逐漸虛幻的身體能看出它已經奄奄一息。
    那火雲隻是它的妖魄，它的妖身早就被升仙者打沒了。
    察覺到陳懷安靈識掃過，小蛇費力的翻了個身，吐著蛇信，發出低沉的女聲。
    【感謝先生救命之恩，朱玉沒齒難忘。】
    【隻是朱玉命數已盡，如今隻能指引先生前往龍主處，還請先生諒解。】
    名為朱玉的火蛇眼眸中閃過一抹悲切和遺憾。
    它蜷縮著身子，妖氣如霧般擴散而出逐漸與丹田內的龍魂融合。
    說話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輕，越來越淡：
    【先生恩情朱玉來世再報…還請先生…速去支援龍…龍主。】
    妖魄徹底消散。
    它將自己獻祭給龍魂。
    而作為龍魂的持有者，陳懷安也看到了一段零碎的記憶。
    這朱玉早在三百年前便已開始修行，後來得到一絲龍氣點化，修為爆增。
    它的使命就是為龍魂選擇的人做指引，原本不需要死，卻被一群升仙者找上門。
    羅雲便是其中之一，但抹殺它肉身的升仙者卻另有其人。
    那似乎是某個隱士宗門的長老，從明清活到現在的老怪物，一隻隱世不出。
    這三百年，朱玉身為妖怪從未作惡，反而做了不少好事。
    有些登山者不走溙山正常路線，非要跑到別的地方去，難免發生危險。
    它救不了所有作死的，但隻要看到就會保那人平安。
    結果就在它得到啟示蘇醒的時候，卻被一群升仙者上門挑出來打殺。
    “所以，不是沒有指引，而指引被殺了，九死一生逃出來隻剩個妖魄？”
    陳懷安眯了眯眼，“而且為了傳遞信息完成使命，最後連一點魂魄都潰散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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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魂複蘇，朱玉得到啟示等待指引，以及突然搞出來看著像白送福利的獵妖大會。
    再加上一群古怪的升仙者。
    這一堆事情混在一起，總給人一種刻意為之的感覺。
    修士殺妖，人之常情。
    他可以理解人類對妖魔邪祟的偏見。
    但前提是不要影響他獲得本該屬於他的機緣。
    “算是認識吧。”陳懷安對李清然點了點頭，又搖頭歎息：“不過它已經死了，燃盡了。”
    “這樣嗎？對不起師尊。”李清然攏了攏衣角，眼神低落。
    “這有什麽好道歉的？”陳懷安蹲下身在羅雲的身上摸索起來。
    “師尊，您這是在……”李清然眨了眨眼。
    難道師尊是在探查對方的底細，通過對方的屍體逆推天機？
    至於摸屍什麽的……
    堂堂洞虛境修士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
    “當然是摸屍啊。”陳懷安頭也不抬。
    “啊？”李清然愣住。
    洞虛境……也會摸築基的屍嗎？
    陳懷安的手頓住，他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和修為不符。
    人在極度危急的時刻腎上腺素會瘋狂分泌啟動超級大腦的超級思考。
    一瞬間，他脫口而出。
    “徒兒，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
    “當年本尊還隻是個小修士的時候，沒有宗門、沒有朋友、更沒有資源。
    為師的資源都是從死人堆裏扒拉出來的。”
    陳懷安將羅雲身上的瓶瓶罐罐掏出來塞到空間裝備裏，站起身，背對李清然負手而立，感歎道：“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如今也是越來越好了，本尊也能給小輩發資源了。遙想當年，為師要是也有個這樣的前輩，嘖嘖……”
    “徒兒知錯。”李清然眼睛微紅，神情動容——她幾乎能想到師尊修煉到如今這個地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白眼。
    結果她不理解，不去深思。
    反而覺得師尊摸屍是個跌份兒的行為。
    這隻是師尊過慣了沒有資源的苦日子形成的習慣罷了。
    “徒兒從今天開始也向師尊學習，做一個勤摸屍的節儉苦修，絕對不放過任何資源！”
    李清然神情鄭重，語氣堅定。
    陳懷安心頭大定，嘴角微揚：“孺子可教也！”
    殊不知自己這麽一教。
    卻教出號稱蒼雲界第一女劍仙清然仙子的三奇之一——名譽響徹蒼雲界的清然仙子有個怪癖。
    不管擊殺怎樣的敵人，哪怕殺了一隻螞蟻，都要把屍體上所有能用的資源搜刮幹淨。
    實在令人……
    不忍直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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