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昆侖仙宮地宮。
    華錦真人站在無麵雕像前瑟瑟發抖。
    站在此處，那股宏偉的意誌對靈魂的壓迫更加凶猛，宛如麵對望不見底的深淵。
    她的靈魂在顫抖。
    大腦一片空白。
    好在那股意誌隻是在她全身上下檢查一遍，隨後便褪去了。
    一個冰冷嘶啞的聲音在華錦真人心中響起。
    【華錦，你怎麽弄成這副模樣？根基損毀，修為盡失？】
    “回大人——”華錦真人低著頭，盡量平複著呼吸，讓自己的聲音聽著平穩一些：“奴婢一直遵循您的命令，打開天井，尋找變數，但這過程中難免遇到一些危險，還有大雷音寺這個競爭勢力，所以……”
    【不錯！】
    那冰冷的聲音有了一絲笑意。
    【如今大雷音寺那邊狼狽不堪，天精玉髓沒搶到，金鱗通天蟒也失利，那位更是氣急敗壞，讓兩名妖仙化身下來幫忙重建勢力……華錦，你做得很好！】
    華錦真人沒想到能得到誇獎，不禁受寵若驚。
    “這些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你動了凡心？】
    華錦真人渾身一震，臉色猛得蒼白，嘴唇動了動，不敢說話。
    【沒必要這麽害怕，作為螻蟻產生欲念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等並不會幹預這些。就像你們會在意豬圈裏的豬什麽時候配種麽？】
    這樣的比喻很粗俗，滿是侮辱和貶低。
    但華錦真人隻是低頭受著，甚至有那麽一絲慶幸。
    【吾很看好你，你要明白，既然動了欲念，那麽想升仙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如今你修為盡失也不好繼續和大雷音寺對抗，你還要為吾等尋找變數，你且過來！】
    華錦依言靠近雕像。
    那雕像原本沒有五官的一麵突然從額頭中間裂開一道金色的豎瞳。
    與那豎瞳對視的瞬間，華錦仿佛看到了宏偉的寰宇。
    她的整個心神都沉浸在星空宇宙的浩大之中，而那無盡的寰宇之上，有難以言說的偉岸存在俯瞰著她。
    她的靈魂顫栗著，幾乎就要被碾碎！
    【低頭！】
    一聲低吼在心中炸響。
    華錦真人趕忙低頭，那種靈魂要被碾碎的感覺也終於消失。
    緊跟著，突然有龐大的能量不斷灌入體內。
    這些能量飛快修複著她身上還尚未完全恢複的根基。
    同時她跌落的修為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抬升。
    不過兩三個呼吸，她就回到了破虛境巔峰，不僅恢複了實力，還比曾經的她更強。
    【你的實力已經恢複，繼續為吾做事，少不了你的好處！】
    話罷，那聲音又傳遞來兩個模糊的意念。
    【從那幾位那裏，吾已經知道了變數的特征，吾已經傳遞到你的腦海中，你的目標就是抓住這些變數，剝奪他們的靈魂，並用秘法將這些變數獻祭給吾！】
    【可別比大雷音寺那倆妖仙化身動作慢！吾相信你！】
    那聲音似乎交代完了，也不理會還在懵逼的華錦真人，浩瀚的意誌逐漸從雕像中脫離。
    那無麵雕像額頭上的豎瞳也關閉消失。
    直到那宏偉的意誌離開許久，華錦真人才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原來他們真的是‘變數’！”
    華錦真人早就產生過這種想法。
    隻是不願意去相信。
    她不願意相信這些救過她和王守一命的人就是那些大人的目標。
    宏偉意誌傳遞給她的信息很模糊。
    是兩個老頭並肩離開的背影，左邊那身影壯如鐵塔，右邊的身影腰間挎劍，仙氣飄飄。
    她就是再眼瞎也認得出來。
    左邊的是張一白，右邊的是顧長生。
    他們兩個，就是變數！
    華錦真人心亂如麻。
    一邊是大人的命令，一邊是救命恩人。
    更讓華錦真人感到恐懼的是——她本不該猶豫的。
    她早就將靈魂都獻給那些偉大的存在，她不該有多餘的感情，不該感到慌張和心痛，在麵臨這種抉擇的時候，她本該義無反顧地將張一白和顧長生作為自己升仙的犧牲品。
    做好大人交代的任務，獲得大人的獎勵，成為真正的仙。
    這不一直是她的目標嗎？
    可是現在，她猶豫了。
    她居然……猶豫了？
    她居然產生了忤逆那些偉大存在的念頭。
    華錦真人臉色蒼白，抱著腦袋跪在雕像前。
    混亂的意識在腦海中亂竄。
    一邊吼著要遵從大人的命令，一邊吼著要保護救命恩人，保護小一一……
    這些意識幾乎要將她的靈魂吞噬。
    就在華錦真人的靈魂要被完全撕裂成兩半的瞬間。
    踏——！
    一個棋盤落子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在靈魂深處震顫。
    下一秒，華錦被一片虛無吞噬。
    “這……這裏是哪兒？”
    華錦真人茫然地環顧四周，周圍一片漆黑的虛無，隻有身前三丈是明亮的。
    三丈光內。
    桃樹，石凳，棋盤，執棋人。
    那執棋人一身白衣，看不清麵容，就坐在她對麵默默盯著棋盤，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華錦警惕地看著執棋人：“你，你又是誰？”
    她剛剛不是還在昆侖仙宮的地宮中嗎？
    為何意識會被突然拖進這處神秘之所。
    好在，雖然被拖了進來，但腦海中混亂的意識沒有在互相爭鬥。
    那股靈魂撕裂的感覺也悄然消失。
    她瞥見那落著桃花的棋盤上，黑子處處漏風，白子勢如破竹。
    執棋人捏著個白子，正琢磨著下在哪裏比較好。
    “您拉我進來，是讓我跟您下棋嗎？”
    華錦真人坐在棋手對麵，卻沒在棋盤邊看到黑棋的棋盒。
    她……沒有資格跟眼前的執棋人對弈。
    【你應該繼續修煉天魔……嗯，應該叫健體神功。】
    執棋人突然說了一句讓華錦真人莫名其妙的話。
    【你不是喜歡王守一麽？那就繼續喜歡。】
    【你不是想報答張一白和顧長生的恩情麽？那就繼續報答。】
    執棋人抬起頭。
    華錦在那模糊的麵容下看到一雙精亮的卻毫無一絲感情的眸子。
    【讓一切照舊吧。】
    執棋人落子。
    白子落下，黑子滿盤皆輸。
    桃樹，石凳，棋盤，執棋人，一個接一個緩緩消失，宛如泡影。
    隻有落子的聲音猶在靈魂深處回響。
    華錦回過神來。
    她還在昆侖仙宮的地宮裏。
    但她…已經沒有一點猶豫了。
    “對不起…大人。”她看了眼無麵雕像，轉身離開地宮。
    纖長的影子在昏暗的光中拉得很長。
    “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我還是喜歡小一一。”
    華錦在心裏默默念叨著：“還是想要報答大家的恩情啊，所以……對不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