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未考慮到的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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綏安舉起手上的大黑布,幽幽道:“我怕你出門,你弟弟餓死家中,所以給他做了個罩子,讓他可以自己去拿吃的。”
衛高個臉上換成帶著疑惑的微笑,後退一步邀請他們進來。
白發少年坐在桌旁,麵帶淡笑,很是好看。
明淵忽然用氣聲笑了一下,綏安拿胳膊肘懟他。
“給你,罩在頭上可以遮陽——你應該不能曬太陽吧?”
“是的。”白發少年起身接過,“謝謝你。”
他看了一眼明淵,個子很高,總是冷漠的模樣,也很能打,看著就知道是從小訓練出來的模樣。
果然,權勢家族不可能對他這種孩子沒有偏見,眼前的女孩可能也……
他微垂下眼眸,遮掩心底的煩躁。
“這個,可能不太好看。”綏安低頭,小手放在唇前,輕咳一聲,不好意思道:“我不太會這些,而且下午我還有事——這個就是臨時用一下。”
“沒關……”白發少年拿起這塊布,語氣猛地一頓,然後猶豫著戴上。
衛高個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他連忙轉頭。
白發少年想,這女孩該不會捉弄他吧?
他看向少女,她大眼睛真誠的眨巴眨巴,又漂亮又可愛。
至少他覺得看起來十分真誠。
如果他們對他沒有偏見,那他似乎猜到那少年笑的原因。
一件外衫,擁有前後兩麵,前麵那部分有開口,後麵則是連續的一整塊布料。
總之,少女隻留下了後背的一大塊布料,然後在中心部分剪了不太對稱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再剪出幾根帶子與破洞,穿過去係起來,不需要針線的做成一個頭套。
好像悍匪……衛高個想,他原本準備好的誇讚到嘴邊硬是說不出來。
“多謝,讓我弟弟煥然一新,我從沒見過他這麽悍…這麽罕見的穿著,也確實很實用……很實用。”
綏安很不好意思,也不太敢看白發少年,捂著臉說:“我之後可以讓小廝去給你買件鬥篷,或者找織女做一件。”
“不用了!”白發少年拒絕,“這件……也可以。我之前用的也是類似的布。沒關係。”
綏安不解,又問道:“你是不想要鬥篷還是不想讓小廝買、讓織女做?”
“不想經手別人,怕嚇到他們。”不,他覺得對方又會來侮辱他,雖然已經習慣,但真的很煩。
“那我給你哥哥錢,讓你哥哥去買,可以嗎?”
“不!不用!我不想讓我哥去!”白發少年更加堅定的拒絕。
“這又是為何?”綏安看向衛高個,他抿著唇躲避她的視線。兄弟倆支支吾吾的不告訴她原因。
“好吧,那等我有空了,我給你買。”綏安歎氣,與他們道別。
出門後,綏安跟明淵說:“一會我們去救災棚和災區看看,我擔心他們隻做表麵功夫。”
這話被衛高個聽到,他眼底閃過一道光,一個箭步衝到門外,喊停他們:“等等!”
明淵不耐煩,皺眉看向他。
“你們要去看救災棚,我能和你們一起嗎?”
“為什麽?”綏安問。
“那救災棚裏,是不是沒有小孩、老人和孕婦?”
綏安回想昨日情形,男女分開,基本都是二十歲到六十歲的人。沒人提,她也沒想起來。
“當官的怕血光之災,所以不讓他們住。你們能看到的都隻是一部分,我知道他們住在哪,我可以帶你們去看。”
既然如此,綏安也不推脫,說聲好後,一同出門。
自小院出去向南走,是東門附近,那附近有鬧市,此時小商小販正在賣些商品。衛高個隨手指了幾處地方——都是賣蔬菜的攤位。
他說:“大部分人會等賣菜的走後搶這裏的位置,因為剩下的菜葉子可以吃。但是等天亮後就要走。當然,也有住其他攤位的,但主要還是賣食物的攤位最為搶手。”
少年偏頭看了一眼綏安:“昨天知縣突然發了救災物資,很多人都不住在這裏,但那些帶著孩子的人還是會來搶。不過人確實少了一些。”
不然他和二傻昨天撿不回來滿滿一袋子吃的。
綏安皺起眉,手緊握成拳,指甲都要嵌入掌心。明淵急忙往她手中塞上手帕,綏安看他一眼,眼眶微紅,很是自責。
她還是太粗心了,沒能考慮到那些災民。
正往城門外走著,衛高個忽然停住,問:“你們剛是不是說要去受災區?現在還早,有些地方沒人,我們先去受災區吧?”
“好。”
綏安隨手將手帕折疊放到荷包,動作不急不緩。她和少年齊平向前走,明淵則是落後她半步,兩人步調一致,且昂首挺胸,姿態優雅。
衛高個垂眸。
這個站位,明淵不會是她哥哥。他們舉手投足間都是隱藏不住的貴氣,絕不會是普通人家。
他搖搖頭,沉默著帶路。
就憑能拿出知縣的院子給他們住,用知縣的馬車帶他們走,還讓知縣披著床單來見,怎麽都能看出身份不凡吧。還需要他來猜測嗎?
昨日還說想辦法接近她,結果現在竟然直接住在了一起,一切都太過迅速,也太過意外,甚至讓他有些不真實。
災區離城區有一段距離,被損毀最嚴重的是山腳下的村落。
距離災情發生已經將近半個月,但這裏卻仍然是一片狼藉。泥土與碎石混雜,淹沒了房屋、農田。
空氣中似乎仍然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夾雜著腐爛的氣味,與炎炎夏日的熱浪混在一起,令人窒息。
死去的人深埋於砂石之下,活著的人掙紮在廢墟之中。
有些災民匍匐在廢墟上,艱難地挖掘,試圖找到尚能使用的材料。他們掃視著每一塊岩石,思考著這一塊那一塊可能的用處,分辨著是否能夠用來搭建房屋。
他們的雙手滿是泥濘,碎石讓他們的手上滿是傷痕。有人跪在地上,用顫抖的手指扒開泥土,尋找著可能殘存的家具或工具;有人扛著斷裂的梁木,步履蹣跚地走向臨時搭建的棚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