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安稍稍向後靠，仰起小臉，擔憂地問明淵：“你怎麽啦？”
    “沒。”
    綏安擰起細眉，轉身拉明淵的手腕搖晃，“說嘛，怎麽啦。”
    “真沒。”
    明淵終是舍不得甩開她，隻好換另一隻手拿梳子。
    “別瞞著我呀，你這樣我們有矛盾了怎麽辦？”
    明淵抿唇，垂眸低聲：“為什麽要帶那家夥？”
    綏安微愣：“衛老大嗎？”
    隨後她撲哧一笑：“你在吃醋呀？”
    明淵呼吸一滯，不敢看她，目視前方，耳尖到後脖頸卻都肉眼可見的紅了。
    “帶他是因為要去給他弟弟買衣服，我們又不知道尺寸，對不對？”
    綏安的聲音帶著笑意，那聲“對不對”像麥芽糖一樣黏黏糊糊拉著糖絲。
    好可愛，她喜歡明淵這副模樣。日常總是她撒嬌耍小脾氣，難得見他也有情緒。
    “量不就好了。”
    明淵抿著唇，嘴角都有些發白，仍躲避著和她對視，隻是用梳子緩緩掃過她的發絲。
    綏安一怔，恍然大悟：“也是哦，我們可以量尺寸。……但是都已經答應他了。”
    明淵悶悶的“嗯”一聲，表情實在算不上欣喜。
    綏安忽然站起來繞到他身後，猛地跳到他背上。
    明淵反應極快，立刻托住她，就好像經曆了無數次。
    綏安的胳膊環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笑。
    “你好笨啊，我們一起長大，你還擔心我和別人接觸嗎？”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明淵耳邊，離得太近，他鼻尖都縈繞著她身上甜橙香氣。
    “明淵是無可替代的。”
    綏安閉上眼睛蹭蹭他的肩。
    明淵心跳的飛快。
    想起五年前，皇後娘娘曾問綏安：“如果明淵生病了，你會換掉他，再找個侍衛嗎？”
    她明明病中，卻用盡力氣立即反駁：“當然不會！明淵無可替代！”
    明淵扭過頭去，心跳的飛快，不用想就知道，身後絕對紅了一大片。
    他喉結微微滾動，將她放回到梳妝台前，心情好了不少，輕聲道：“我給你束發。”
    綏安仔細看他一會，笑道：“我想要雙螺~。”
    “好。”
    他們去了當地的成衣鋪，明麵上隻有綏安、明淵和衛高個三人，但實際上每個路口都布滿了士兵，路上看似來往的行人都是偽裝的侍衛。
    這段時間也一直是這樣，公主的安全大於一切。
    他們來的是城裏最大的店鋪，雙層結構，一層是各樣的布匹，四周掛了一些成衣，二樓則全部是成衣，各式各樣的，大多數是僅供參考，看上某件樣式後，可以叫人量了尺寸訂做。
    綏安毫不猶豫的跨步進去，明淵緊隨其後。衛高個在門外遲疑一會，才深吸一口氣進去。
    掌櫃的望了一眼，看著是麻布衣裳的兩個孩子，他們身後跟著的低著頭的少年倒是穿的還可以，於是招呼店員去招待。
    衛老大站在明淵身旁，借他的高個子擋掌櫃的視線，再借著遮擋上樓。
    綏安慢悠悠挑選，她不僅想給白色少年買鬥篷，她還打算給小院裏的每個孩子都買些衣服。
    他們穿的一直都是當時知縣送來的衣裳，雖然也都是新的，但畢竟不是量身定做，總有哪處寬大或緊繃。孩子們或許不在意，但她覺得，既然有條件，還是給他們用最好的。
    她從荷包裏拿出一張紙，上麵記錄了剛量的幾個孩子的身體圍度，讓店員幫他們找適合的衣裳。
    綏安手中拿著一件黑色的鬥篷，正打算喚衛老大前來試穿，卻不料傳來了一聲尖銳而又嬌蠻的呼喝：“你在這裏做什麽！”
    她帶著疑惑望過去，隻見衛高個眉頭緊鎖，對麵站著一位身穿綾羅綢緞的圓潤女子，頭戴黃金飾品，臉上塗抹著濃厚的妝容，手腕上的金鐲子隨著她的動作發出叮鈴哐啷的聲響。
    那女子攔在樓梯口，身後有幾個頭向上望著，想上來又不敢讓她讓開。
    她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一隻手指向衛高個，另一隻手叉在腰間。
    綏安將衛高個拉到自己身邊，詢問那女子：“你是誰？為什麽這樣問他？他難道不能在這裏嗎？”
    那女子聞言，仔細打量起綏安，盡管她穿著最便宜的麻衣，但肌膚如同新剝的荔枝肉一樣光滑細膩，從未經曆過風霜洗禮。眉毛彎曲如遠山含黛，杏眸清澈明亮，眼角微微上揚，嘴唇的顏色自然粉嫩，貝齒潔白整齊，整張臉協調又好看，沒有一絲瑕疵。
    她心裏湧起一股嫉妒，看著綏安，嘲諷道：“喲——衛承璟，你倒是會挑！”
    她嗓子尖利，仿佛指甲刮過銅盆：“這丫頭片子一身賤骨頭，穿得跟叫花子似的，臉倒是抹得白淨！說！是哪個老爺賞的銀子養你這小白臉？”
    “你不要胡說！”衛承璟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手緊握成拳，身體前傾，仿佛下一刻就會衝上去揍她。
    綏安眸色微冷，眉頭蹙起，冷聲道：“這位姑娘，我招你惹你了，你要這樣編排我？”
    “我編排你什麽了！”女子聞言，臉上肥肉一抖，厚厚的脂粉簌簌往下掉。她猛地向前一步，金鐲子撞得叮當亂響，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綏安臉上：“就你這身窮酸樣，不是靠賣身子，哪來這麽細皮嫩肉？嗬！指不定是哪個勾欄院裏逃出來的賤貨……啊！”
    明淵忽然出手，右手狠狠扣住女子右肩，左手順勢按她後頸，肥碩身軀像破布袋般被掀翻，膝蓋重重砸在木質地板上，劇痛之下忍不住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明淵靴尖輕輕一點她尾椎，她頓時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雞，隻剩“咯咯“的氣音。
    周圍一陣驚呼，丫鬟從樓梯口疾奔而上，失聲尖叫道：“住手！立刻住手！”
    明淵聽而不聞，按著她的頭撞地，滿頭珠翠散落，地上很快見了血。
    綏安急忙喊他：“明淵！快住手！我沒事！”
    明淵這才停手，悠然起身，以手帕拭淨手指，神色淡然，仿佛做這件事的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