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婷婷泡在水裏，迷迷糊糊的不知歲月。
    從那個進來查看的道士的嘴裏。
    知道泡著自己的這池水叫做脫胎換骨水，尋常仙人若是沾了這水，仙骨、仙魂瞬間腐蝕一空，道消身死。
    還知道對方之所以如此對待自己，是要把自己的皮肉與骨頭徹底幹淨的分開。
    對方貪圖的是自己的仙骨。
    寇婷婷待宰的羔羊一般，任由對方擺布。
    別說反抗，手指動一下都是奢望。
    泡在易胎水裏的時間越長。
    慢慢感覺自己皮肉鬆弛晃蕩，與骨頭間出現了很大縫隙。
    象脫皮的燒雞，隻需要輕輕一拽，便骨肉分離。
    每次下來檢查。
    寇婷婷都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然而每次做完檢查，他的身體總有一個地方，皮肉與骨頭粘連的特別結實，如果對方強行施展，仙骨必定受損。
    這次是腹部的皮肉粘連特別緊，下次就成了四肢。
    反正總不讓來人如意。
    來人生氣、焦急，卻又無可奈何。
    隻有完整無損的仙骨，才是他們兄弟最需要的。
    哪怕仙骨有一點點瑕疵，他們前麵所做的大量工作都是無用功。
    起初，寇婷婷陷入無盡的絕望和恐懼。
    壓根沒注意這種奇特的怪象。
    三個道士輪流下來查看的次數明顯增多。
    每次查看都會出現皮肉與仙骨緊密相邊，無法完整徹底分開的情況。
    道士起了疑心。
    猜測是不是因為寇婷婷的虛弱期還沒到，不能操之過急。
    寇婷婷不明白什麽是虛弱期，但他明白絕不是好事兒。
    於是絕望中的寇婷婷心裏默默祈禱。
    “我，寇婷婷！銅台府、地靈縣首富的家主，先祖曾經豎起過‘萬僧不阻’的牌子，齋戒過一萬名大德高僧，我們寇家才有了將近一千多年的凡俗福報。如今社會變易，神明匿蹤，寇家也遭受了無妄之災，老朽風燭殘年，鋃鐺入獄，等待秋後斬首。如果我該死，請叫我速死。”
    泡在水裏生不如死。
    皮肉慘白，皮膚皺起一道道的條紋。
    口鼻沒在水下，本想多喝幾口水嗆死得了。
    還能像魚兒一樣呼吸。
    受這種非人的折磨還不如死了幹淨。
    寇婷婷一心求死。
    身子卻像塊沒有生命的爛木頭，飄浮在水麵上，不能自控。
    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祈禱了兩次。
    沒有半點反應。
    沒有神秘的聲音在心頭響起，也沒有神秘的救世主在腦海中浮現。
    一切跟往常一樣。
    “賜給寇家仙骨的那位，求求你收回去吧！我寇家空有仙骨，卻不能修行，就連讀書做官，習武自保的能力都被剝奪了。隻剩下會掙錢。這跟搖錢樹，錢罐子有什麽區別？”
    寇婷婷身子動不了。
    神智非常清醒。
    反正難逃一死，幹脆放開了。
    不停的咒罵老天不公平。
    給了他絕佳的修行資質，卓越的天賦，卻堵死了寇家人的修行之路。
    一會又埋怨賦予他仙骨的人。
    為什麽開如此惡劣的玩笑，寇家難道隻是盛放仙骨的容器？
    這天寇婷婷跟往常一樣，睡夠了，又開始用詛咒、謾罵、祈禱來打發無聊寂寞的時光。
    剛剛說了幾句。
    一道光亮一閃而沒，速度快的差點忽略過去。
    寇婷婷一驚。
    立刻閉了嘴，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腦海。
    一簇極為細小的光亮在腦海的極幽遠處亮起。
    寇婷婷駭然。
    不能修行的他雖然聽修行人說過，修行到底是什麽感覺。
    也懂得不少修行理論。
    但聽人描述和自己親身體會是完全不同的。
    沒被誣蔑，抓進地牢的他。
    過的是比神明還要幸福百倍的塵世生活。
    吃的比山珍海味還要高級。
    穿的比綾羅綢緞還要華美。
    他的家宅庭院，在國家法度允許的範圍內極盡奢華。
    行的方麵更不用說了，無論在家還是出門，騎馬、坐車，坐轎、甚至坐人，變著花樣，怎麽高興怎麽來。反正有的是錢。
    那時的寇婷婷腦子除了享樂二字，什麽也不考慮。
    有什麽可考慮的呢？
    寇家擁有自動賺錢的能力。
    隨便一個念頭就有花不完的錢。
    拚命打滾都花不完，根本不需要他考慮其他的。
    所以那時的他每天活的很快樂，也無迷糊。
    從沒想過人的腦海還能如此層次分明。
    真像一眼望不到頭的汪洋大海。
    那簇突然出現光亮就在大海的盡頭。
    寇婷婷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
    生怕這一切都是他臆想出來的幻覺，稍微一動就會消失。
    光亮在他的視野中慢慢變大。
    竟然是朝著他快速移動。
    寇婷婷茫然的等著，忘記了思考。
    頃刻間光亮已然充斥著整個視野，已經跨越大海，來到他的眼前。
    “你抱怨什麽？你抱怨什麽呢？我比你還慘呢？我抱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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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亮中傳來憤怒咆哮。
    雖然看不到對方的模樣。
    從對方聲嘶力竭的喊叫中，寇婷婷能想象出對方怒發衝冠的模樣。
    寇婷婷抿著嘴不說話。
    靜靜聽著對方暴躁如雷的怒吼。
    光亮中的人罵了一陣，肚中的惡氣泄出了不少。
    慢慢的沒了聲音。
    “繼續罵啊？怎麽不罵了！”
    寇婷婷反而不氣了，心平氣和的問道。
    “我累了！”
    沒想到光亮中人的居然回答他了。
    “我不管你是誰？我隻請你滾！”
    寇婷婷大爆粗口。
    “你是誰啊，就在我的腦袋裏？我抱怨的是那個給了我仙骨的混蛋？你是哪根蔥，經過我同意了嗎，就藏身我的腦袋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賦予我仙骨的混蛋吧？”
    “你才是混蛋！你們寇家的福報，真以為是‘齋萬僧’得來的福報嗎？要不是老子的仙骨，你們能世代享受人間鴻福？”
    對方激動地爭辯。
    二人對罵了半天。
    都累的口幹舌燥，理屈詞窮。
    不得不休戰。
    寇婷婷喘著粗氣，越想越窩囊。
    把自己當前遭受的折磨都歸罪於對方。
    對方堅稱，寇家千年的榮華富貴都是他給帶來的。
    休息了一會兒。
    雙方的怒氣都小了一些。
    “你究竟是誰？別跟個縮頭烏龜似的躲在光亮裏，像個人似的出來見個麵。”
    光亮“激將法沒用，我的真身根本不在這裏，我也沒有足夠的力量擺脫桎梏，隻能依托著光亮跟你對話。”
    “你的真身是人、神、妖、鬼？做為客人在我身體住了這麽久，總得讓主人知道你是誰吧？”
    “以上我都不是。”
    “你在我身體裏多長時間了？”
    “每任家主活了多久，我就待了多久，你擔任寇家家主多久，我就待了多久。這副仙骨自動遺傳，當寇家家主上任的那天起，就會轉移到新任家主身上。”
    “你為什麽要躲在我們寇家？”
    “那是你寇家老祖的福氣。也是老子倒黴，要是有更好的選擇，我才不會鑽進你老祖的身體裏？”
    寇婷婷“寇家救了你，你就是這麽看我們寇家老祖的？”
    “老夫說的是真話，凡人就是這麽奇怪。往往聽不得真話，一兩句真話紮了他的耳朵，就能氣個半死。”
    寇婷婷無語了。
    這光亮動不動教訓人，一嘴爹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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