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二的內心就像被烈火灼燒，那份激動幾乎要衝破胸膛。他斜眼偷瞄了下屋內忙碌的媳婦，活脫脫一個被緊箍咒束縛的孫猴子，滿心的燥熱卻又不敢聲張。
    他躡手躡腳，鞋底像抹了油，悄無聲息地繞過桌椅，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鋼絲。好不容易溜出屋子，箭一般朝著後院牛棚衝去。
    牛棚裏，刺鼻的牛糞味撲麵而來，像一記悶拳打在臉上，但李老二此刻哪還顧得上這些。他雙手微微顫抖，鄭重其事地捧出那兩枚透著詭異氣息的人骨骰子，那模樣，仿佛捧著能改天換命的神物。這骰子，當時隻覺得奇特，沒想到如今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深吸一口氣，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腦海中浮現出曾經聽來的起卦之法：起卦需心神合一，不管用龜甲、銅錢、竹簽還是骰子，起卦前都得在心裏默念所想之事，這樣手中的器具才能洞悉陰陽，感知乾坤，卦象也會隨之顯現。
    李老二緊閉雙眼，額頭青筋暴起，嘴裏念念有詞：“老天爺開開眼，我李老二不奢望大富大貴，隻求能摸到寶貝換錢，熬過眼前這道坎。十裏之內，要是有富裕的墓穴，求這兩枚神物給指條明路……”
    話音剛落，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手中的骰子像是被喚醒的精靈，漸漸散發出幽幽的綠色熒光，在昏暗的牛棚裏，那光芒就像鬼火般驚悚。
    李老二隻覺一股寒意從手心直鑽心底，仿佛有一雙冰冷的手順著手臂緩緩攀爬。“難道這骰子真能懂我的心思？”他低聲呢喃，眼中滿是驚喜與期待。
    憑借賭場裏練出的拋骰子絕技，他手腕猛地一抖，那兩枚泛著綠光的骰子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穩穩落入牛棚食槽。骰子在食槽裏瘋狂旋轉，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每一聲都像重錘砸在李老二的心尖上。
    終於，骰子停了下來，李老二一個箭步衝上前，眼睛瞪得像銅鈴，仔細瞧去：一個二點，一個四點。
    李老二迅速心算：“點數相加是六，六為偶數屬陰。”他彎腰蹲下，用手指在地上畫了兩道短橫，嘴裏嘟囔：“第一爻為陰。”接著，他依樣畫葫蘆，再次拋起骰子。
    這次，骰子落地，一陽一陰。他又接連搖了兩次，分別是陽、陰，加上剛才的陰爻，主卦象逐漸清晰——坎。
    “坎代表水，方位是北方。”李老二迫不及待地從懷裏掏出珍藏的《易經》，這書已經被他翻得破破爛爛，可在他眼裏，此刻就是無價之寶。
    他接著又搖了三次骰子，三次全是陰，是坤卦，坤象征地。上坎下坤構成比卦，從表象看，比卦是一個陽爻五個陰爻，上水下地，寓意地上有水。
    李老二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眉頭擰成了麻花，腦袋裏像有無數隻蜜蜂嗡嗡亂轉：“北邊，地上有水，到底是哪兒呢？離李家屯最近的十裏之內，有水的地方，隻有山北那條小河，叫什麽來著，對，寡婦河。寡婦河從李家屯翻山向北，差不多九裏地遠。那地方荒涼得很，平時根本沒人去，河水時多時少，難不成我要找的墓穴在那兒附近？”
    他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於是按照陰卦口訣，對這卦進行變爻變卦。一番折騰後，他發現下麵的坤卦也變成了坎卦，整個卦象呈現一陽陷二陰之勢。上坎下坎，同為坎卦，成了坎宮本位卦，意味著艱難危險的困境。
    “這一去肯定有危險，不然卦象不會這麽古怪。”李老二心裏“咯噔”一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坎為水，這卦是水上有水、水中有水的意思，可這到底暗示著什麽呢？骰子到底想傳達什麽信息？李老二撓破了頭，一臉茫然。他對易經奇門變數隻是略知皮毛，此刻更是一頭霧水，完全摸不著頭腦。
    他在牛棚裏來回踱步，像熱鍋上的螞蟻，腳下的牛糞被踩得稀爛。“有危險就有危險吧，總比坐以待斃強。”他咬了咬牙，暗自下定決心，“那地方範圍太大，隻能到那兒再說。先去寡婦河附近，到了那兒再起一卦，希望能確定具體位置，縮小範圍，找到那個富有的墓穴。”
    想到這兒，他小心翼翼地把骰子收好，站起身，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所有的恐懼都吞進肚子裏，準備迎接未知的挑戰。
    李老二站在自家小院裏，眉頭緊鎖，心中天人交戰：“到底是今晚就去，還是等到明日？今晚去的話，實在太過倉促，那些個家夥事兒都還沒準備齊全呢；可要是等到明天，我這心裏就像有隻貓在抓撓，實在等不及了。”
    他這般急切，不為旁的，就想趕緊檢驗一下那兩枚人骨骰子是否真有傳說中的那般神效。至於能不能從那古墓裏摸出什麽稀世珍寶，倒在其次。隻要能按照骰子卦象的指引，找到深埋於地下的神秘墓穴，那就能驗證這骰子陰卦的準確性。往後有了這等聖物加持，還怕銀子不滾滾而來？正所謂“書中自有黃金屋”，在李老二這兒，便是“骰中自有萬兩銀”。
    李老二深吸一口氣，心跳卻像敲起了急促的戰鼓，比當年初次和媳婦同床共枕時還要激動幾分。他隨手抄起一把鋤頭扛在肩上，那架勢，活脫脫一個要暴力強拆、揭竿而起的農民起義軍領袖。他大步邁出家門，身影在月光下拉得老長，晃晃悠悠，朝著李家屯的正北方奔去。
    翻過幾座小山，眼前出現一條小河。河麵不算寬，也就兩丈不到，河水靜謐得如同沉睡的巨獸，毫無波瀾。在這寒冷徹骨的冬夜，河麵上氤氳著一層薄薄的白霧，在月光的輕撫下，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詭異，讓人脊背發涼。
    李老二定睛一看，沒錯，這就是那寡婦河。此地荒山野嶺，平日裏鳥都不拉屎，到處是枯藤老樹，雜草肆意瘋長。此刻正值夜半，周遭寂靜得可怕，空氣中偶爾傳來幾聲烏鴉的淒厲啼叫，更添幾分陰森。
    李老二一屁股坐在地上，望著眼前的寡婦河。他想先緩一緩，讓自己那緊張到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平靜下來，順便理一理思緒。他掏出火折子，“噌”的一聲點燃，就著那微弱的火光，點上一袋煙，狠狠吸了一口，煙霧瞬間在他眼前彌漫開來。
    與這平靜得有些死寂的寡婦河相比，李老二的內心卻如翻江倒海一般。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腦海中不斷回想著剛才變卦的卦象。他隱隱覺得，那古墓的位置應該就在這寡婦河周邊，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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