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翻白眼，心裏罵，人家還沒怎麽著呢，你倒好，主動投懷送抱了，一點氣節都沒有。要是在解放前，兩塊現大洋就能把你給收買了。
    還沒等我發作，又聽棍子接著說：“大有的事兒你不用擔心。雖說我覺悟不低，但跟大有比起來，那可差遠了，他覺悟比我高多了。有本事就得用在刀刃上，學來的技能就該服務祖國和人民，不然就是浪費。所以我們幾個都盼著能成為白小姐的搭檔，嘿嘿，嘿嘿。”
    我氣得肺都要炸了，心裏罵道，棍子啊棍子，你怎麽又擅自替我做決定了？我人生中多少錯誤決定都是你這麽提前替我答應造成的。我還沒表態呢，你就先淪陷了，簡直是沒骨氣，回頭再好好收拾你。
    我剛想開口拒絕，白芳又說話了：“前兩天聽棍爺說，李哥之前在銀行工作，可有這回事？”
    我還沒來得及張嘴，棍子又搶著回答：“有，當然有這事兒。那都是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啊。之前因為存貸款任務沒完成，被銀行給開除了，現在跟我一樣，成了待業青年。我們三個裏頭，也就老萬算是個正經工作……健身教練，專門服務老年婦女的那種。”
    白芳微笑，低頭沉思片刻，轉頭對我說：“李哥既然在銀行工作過，對銀行業務肯定很熟悉。我們榮芳齋在山東地區每年有幾個億的資金流水，正發愁不知該選哪家銀行。那就麻煩李哥費心，幫忙把賬戶放在你之前工作的銀行，我自然信得過你。”
    “幾個億的資金流水？”
    聽到這句話，我隻覺眼前白光一閃，渾身通透，仿佛靈魂都飄了起來，恍惚間有種當年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開悟的錯覺，用佛教的話來講，那便是極樂之感。
    要是真能促成這個業務，光提成，我這輩子都吃喝不愁啊，簡直是一下子從解放前的苦日子邁進了小康生活。棍子和老萬沒有銀行工作經驗，根本不知道這句話背後的巨大價值。
    隻見白芳轉身對許大腦袋吩咐道：“去安排一下，把榮芳齋在山東的資金業務交給李哥負責。”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俗諺竟在我身上真切應驗。我自恃是個有骨氣的大齡青年，可在白芳之事上，雙腿卻似灌了鉛般發軟，最終還是沒能扛住這從天而降的利益誘惑，鬼使神差地應承下來。
    我心裏懊悔，自己怎麽不經意間就成了和棍子一個檔次的銅臭青年了呢？人這東西，想退化真的很容易，進步卻很難啊。
    懷揣著榮芳齋的資金業務，我重返曾揮灑青春汗水的銀行。
    那頭頂光禿、體態臃腫的胖行長，慌不迭地用手絹擦拭著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而後一把拉住我的手，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小李啊，你可真是難得一見的才俊！這段時間可辛苦你了，妥妥的人才啊！我當初怎就這般有眼無珠，愣是沒瞧出咱行裏藏著你這尊大佛呢？往後啊，你不必天天來行裏打卡上班了。什麽晨會、晚會，統統不用參加。一門心思撲到業務上就行，隻要把存貸款業務幹得漂亮，你的工作地點隨你挑。每月來開個例會，便萬事大吉。工資、提成，一分都不會少了你的。”
    他抬手又抹了把汗，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要緊事兒，臉上閃過一絲嫌惡：“對了，還有那個大堂經理小麗，她平日裏就看你不順眼我可得好好教育她。你看她整天仰著那張臉，胸脯挺得老高，整個人哆哆嗦嗦的。哼，胸大無腦可不行，對吧？嘿嘿，大有，你是人才啊 ！”
    我凝視著行長那張肥碩如盆的大胖臉，恍惚間，竟覺得那像是一隻被鍍了金的大豬頭，滿心滿眼都是金錢的銅臭。
    果真是有奶便是娘，照他這說法，隻要資金到位，人不來上班都無妨。說實話，我還真不願再來這地方，每次瞧見他這張油膩的大臉，還有他和那妖媚大堂經理眉來眼去、勾勾搭搭的模樣，心裏就直犯惡心，別提多厭煩了。
    慵懶地躺在自家的大藤椅上，任由溫暖的陽光肆意傾灑，這份難得的清閑與安心，讓我沉醉其中。
    好久都未曾這般舒坦愜意過了，陽光輕柔地覆在身上，好似有一雙寬厚溫暖的大手，源源不斷地向我輸送著能量，令我周身陽氣充沛。
    可這短暫的寧靜不過是曇花一現，愉悅的心情轉瞬即逝。回想起近期發生的樁樁件件，那些凶險邪惡之事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輪番上演，心情瞬間又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兩枚透著森冷寒意的人骨骰子。
    從近來的種種經曆來看，通過它們起的陰卦靈驗得很，精準無誤，透著一股邪乎勁兒，絕非世間凡物所能比擬。這也從側麵印證了母親往昔所講述的祖上那些離奇經曆，並非憑空捏造、無稽之談。
    可這一切非但沒讓我感到釋然，反倒像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之所以心情壓抑，恰恰源於這骰子起卦的準確性。
    倘若陰卦不準，母親所言之事，頂多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故事，聽過便拋諸腦後，一笑了之。
    可正因為它太過靈驗，反而坐實了家族世代相傳的那個可怕詛咒——家族子孫皆活不過七七之數。
    難道我也難逃這英年早逝的厄運？難道真就沒有破解之法？毫無希望、無計可施的感覺，才最是讓人崩潰絕望，好似置身於無盡的黑暗深淵，找不到一絲光亮。
    盡管柔和的陽光依舊如方才那般傾灑在身上，可我的心境卻已墜入冰窖，寒意徹骨。
    我猛地從躺椅上坐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至關重要的事情。
    對了。
    前段時間實在太過忙碌，又是幫常姐處理家中棘手之事，又是與白芳周旋，忙得暈頭轉向，竟把一件大事忘得一幹二淨！
    前些日子，在李家屯村東頭那片陰森的墳地上，於曾祖父李老二的墳頭，我搖出了一卦，卦象詭異莫名。
    這究竟預示著什麽？難道七七劫數當真有破解之法？又或是祖宗在冥冥之中庇佑，要賜予我一筆意外之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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