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陳瑞起來上了個衛生間。正打算回去接著睡，忽然看見陽台上忽明忽暗地閃著火星，好像有人坐在那抽煙。
    “爸，是你嗎？”
    “嗯，我睡不著，出來抽根煙。”陳爸的聲音有點嘶啞。“去睡吧，我馬上也去睡。”
    陳爸沒有煙癮，一般很少抽煙，尤其是在家裏，打火機都沒拿出來過。
    陳瑞想起白天的事，心裏有些擔心，幹脆搬了椅子在陳爸身邊坐了下來。
    “爸，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有。”陳爸勉強笑了一下，接著說道：“家裏銀行卡的密碼你都知道，還能有什麽事情瞞著你。”
    “不是錢的事，我總覺得媽跟奶奶有些奇怪。”
    “沒什麽好奇怪的，就是婆媳矛盾，家家戶戶都有。別瞎想了，睡覺去吧。”
    陳瑞心裏的疑惑更重了，從小他就知道媽媽和奶奶不怎麽對付。雖然她們之間沒吵過也沒鬧過，可陳瑞就是覺得不對勁。
    “爸你就告訴我吧，我已經成年了。媽跟奶奶那麽疼我，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呢。”
    陳爸長出了一口氣，隨手將煙按滅，然後沉默了良久，才開口道：“是啊，你大了，有些事是該告訴你了。”
    “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還沒有你。”說到這裏，陳爸不禁停了一下，然後才聲音顫抖著說：“其實在生你之前，我跟你媽還生了一個女孩兒，她比你大三歲，名字叫陳蕊。”
    陳瑞一下呆在原地，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
    這麽多年，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獨生子。可陳爸現在卻突然告訴他，他還有一個姐姐！
    “那姐姐現在在哪？”
    “沒了。”陳爸的聲音很輕，他痛苦地揉了把臉：“陳蕊兩歲那年在老家被人拐走了。”
    陳瑞有點明白了，他問道：“姐姐被拐走的時候，是奶奶帶的？”
    陳爸點點頭：“那天鎮上趕集，你奶奶帶著陳蕊去了。逛集的時候，你奶奶內急上了個廁所，出來陳蕊就不見了”。
    “你奶奶找了一天一夜，沒找到。報了警，立了案，也沒有結果。”
    “那時候我跟你媽在羊城打工，得到消息後就火速趕了回來。我們急得連工都不打了，成天就是找人，足足找了一年多，鎮裏的人家我挨家挨戶都去問了，可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黑夜裏，陳爸的眼眶中泛起了淚珠。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是他心尖上的肉。
    這些年，每次想起閨女喊他爸爸的樣子，他都心碎如塵。
    陳瑞也不禁歎了口氣，怪不得這些年陳媽跟奶奶之間那麽別扭。
    女兒丟了，哪個當母親的肯善罷甘休？
    “因為奶奶不小心帶丟了姐姐，所以媽這麽多年都記恨奶奶？”
    陳爸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有這個原因，但不全是。”
    “第二年中秋，我跟你媽在家裏找你姐，已經找了一年多。那時候，我們心裏已經絕望了，知道這個女兒沒有了，就準備再出門打工。”
    “說來也寸，那天我們包裹都收好了，準備過完節就出發。”
    “你奶奶突然過來跟我們說，人沒了就沒了，日子還要過，趁著年輕再生個男娃，計生辦也管不著了。”
    “這句話徹底把你媽惹毛了，她大鬧了一場後，哭著回了娘家。”
    “當天下午，你兩個舅舅帶著幾個堂兄弟上了門，把你爺爺奶奶住的老房子給砸了個稀巴爛。你大舅那個二愣子，還一棍把你奶奶的腰都打折了，直到今天都沒痊愈。”
    “從那天起，你媽跟你奶奶之間就再沒過一句好話，這些年她也從沒回過老家過年。”
    陳瑞的眼睛立馬瞪得老大，他沒想到陳媽跟奶奶中間還有這麽一段往事。
    “那，那你當時是怎麽辦的？”
    陳爸苦笑一聲：“怎麽辦？我還能怎麽辦？一邊是自己老婆，一邊是自己的娘，我隻能和稀泥。”
    “當時你媽待在娘家不回來，鐵了心要跟我打離婚。你兩個舅舅天天堵在門上罵，說我不是男人，欺負你媽。”
    “你奶奶就躺在床上哭，罵我有了媳婦忘了娘。我當時愁的，想死的心都有。”
    陳瑞想了想當時陳爸的境遇，臉都白了。對於一個男人而言，這種情況簡直就是修羅場。
    “那後來呢？”
    陳爸呼了口氣：“後來是你二姑跟你爺爺，去了趟你外婆家，賠禮道歉，硬是把你媽給請回來了。”
    “然後我們又出門打工，第二年有了你。”
    “有了你之後，你媽堅決要把你帶在身邊，她說就是討飯，她也要帶著你一起討！”
    聽到這裏，陳瑞擦了把腦門上的汗，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怪奶奶？怪陳媽？怪陳爸？還是怪大舅？
    他們每個人都好像有錯，可又好像都沒錯。
    “你是咱們家的長孫，是你爺爺奶奶的命根子。今天，我本來打算趁著你的升學宴，請你奶奶來家裏住兩天，緩和一下你媽跟你奶奶的關係。”
    “你媽也答應了我，家裏房間都收拾好了。可是沒想到她倆一見麵，就撞出了火。你媽發了脾氣，你奶奶也去了賓館。”
    說到這裏，陳爸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事情也告訴你了，去睡吧。以後有時間多去鄉下看看你爺爺奶奶，他們很想你。”
    隨即陳爸走回了臥室，他和衣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起了呆。
    “跟瑞瑞說了？”陳媽也沒有睡。
    “嗯，說了。”
    “說了也好，他這麽大了，是該告訴他了。”
    這邊陳家三口失了眠，那邊賓館裏，陳瑞的三姑跟自己老公也睡不著。
    “你說大哥的那輛奧迪得多少錢？”
    “五六十萬吧。”
    “這麽貴！他哪來的錢？”
    “我不知道，問你大哥去。”
    “你說咱們向大哥借點錢怎麽樣，咱們也買輛車。”
    三姑父一下來了精神：“好主意，不過他會借嗎？”
    三姑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借了老二四萬塊錢。憑什麽老二能借，我不能借？”
    “那就明天喊上你爸媽一起去他家吃飯，吃完了再問他借。他不看我們的麵子，總得看老兩口的麵子吧！”
    “明天讓我爸和我們一起去就行。”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你要是想買車，就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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