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良子計劃買輛車，手裏缺錢，想找你借一點。”
    飯吃了，家常拉了，三姑的目的也終於說出來了。
    陳爸麵色如常，昨天接到電話時他就知道，妹妹上門大概率是要借錢。
    可是借錢買車他確實有點沒想到。
    妹妹跟妹夫在縣城上班，兩口子工資一個月加起來也就是四五千塊錢。在2009年這個收入不算高，可也不低，養自己肯定是沒問題。
    關鍵他們還有兩個孩子，雖說孩子是給爺爺奶奶帶著的，可孩子吃飯上學都要錢。
    學費，夥食費，老人偶爾生個病還得去醫院。再加上逢年過節的人情往來，一年下來往往工資花的精光，經常是出門的路費都要向親戚朋友借。
    這樣的狀況還要買車，那不等於是買了個祖宗回去？
    陳爸想了一會兒，擺出一副商量的語氣，說道：“你們的兩個小孩都還小，以後花錢的地方還有很多，買車這個事要不過幾年再說？”
    眼看妹妹臉上的笑意沒了，陳爸又接著開口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想說，車這東西好買不好養。”
    “就我那輛寶來，花了十幾萬買的，可養它每年都得花兩三萬！”
    “哼，大哥的意思不就是我們養不起嗎。”三姑冷著臉站了起來：“我們又不是想買多好的車，就買輛十萬之內的國產小車。大哥你要是不同意就直說，幹嘛扯那些沒用的。”
    陳爸臉上僵了一下，然後轉頭看向妹夫：“良子你怎麽說？”
    三姑父尷尬地笑了笑：“其實我們也不想買車，可是我們在縣裏上班，兩個孩子在村裏上學，中間隔了七八十裏路。平常放假了想回家看看孩子，要轉兩三趟車，實在是太麻煩了。”
    這時三姑接話道：“大哥你不知道，有一回老大半夜發高燒，他爺爺奶奶給我們打電話，讓我們回去，可我們在廠裏一點辦法都沒有。後來還是去求村裏開貨車的老虎叔，把孩子送到了醫院。醫生說再晚來半小時，孩子就燒壞了。
    說到這裏，三姑抹了下眼睛，說道：“大哥你有本事，日子過好了，我打心眼底高興。我們夫妻倆沒能耐，苦一點也沒什麽。可兩個孩子都是你親外甥，他們就你一個舅舅，你不管我們也得管管他們吧！”
    話說到這裏，三姑的眼睛更紅了。
    陳爸心裏也一陣酸澀，自己親妹妹過得不好，他能不難過嗎？
    一口把杯裏的酒幹了，他牙齒一咬，就打算答應下來。
    可轉頭一看，陳媽正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己。
    陳爸苦笑一下，小聲問道：“那你們想借多少錢？”
    “四……六萬！”三姑本是打算借四萬的，可一看到桌子上的茅台酒，瞬間改了主意。
    他聽自己的老公說過，這種酒一瓶就得上千塊錢。
    大哥都能喝上千塊錢的酒，開幾十萬的車，那四萬六萬的，對他來說還有區別嗎？
    既然要借，那就幹脆多借點，反正大哥有錢！
    陳爸倒吸了口冷氣，酒意都散了大半。
    他沒想到妹妹的胃口這麽大，一開口就是六萬！
    2009年的六萬，那可跟十幾年後的六萬完全不是一回事。
    現在的六萬塊錢，能在市裏首付一套大三居！
    “你不是說買十萬之內的車嗎，怎麽要借這麽多錢？”
    三姑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我跟良子手裏沒什麽錢……在你這多借一點，回家就能少向他爸媽要一點。”
    陳爸的眼睛都瞪圓了，好家夥，這是準備自己一分錢不掏啊！
    “沒有！”陳爸回得幹脆又利落。“你們這樣買車是害自己，我不能借。”
    三姑一下就急了，她轉頭看向陳老爺子：“爸，你看大哥…………”
    “你們都是大人了，自己的事自己解決。”陳老爺子揮揮手，表示自己不想摻和。
    三姑看了看陳爸，又看了看陳媽。她心裏想，話也說了，慘也賣了，氣氛已經到這了，總不能白來吧？
    索性把頭一橫，問道：“那大哥你說能借多少？”
    “一分都不能借！”陳媽開口了：“我們要是借了，那就是害了你。”
    三姑頓時把手裏的筷子一丟：“大嫂偏心！老二向你們借四萬你們就給了，憑啥到我這就不借？”
    陳爸見情況不對，趕緊站出來打圓場：“那不一樣，你二姐是要建房子，這是一輩子的大事。你以後建房子的時候，我們也一樣借！
    三姑立馬說道：“那我們也建房子，明天就動工，我們也要借四萬！”
    陳爸氣得臉都漲紅了，誰能想到自己的妹妹這麽無賴？
    他心裏很不是滋味，當年哪個天真活潑，跟在他屁股後麵，哥哥長哥哥短的妹妹怎麽變成這樣了？
    “老三你別鬧，吃完飯趕緊回家，你大哥大嫂忙著呢。”
    陳老爺子看不過去了，閨女這事幹得，讓他臉上直發臊。
    “爸你也偏心！”三姑腦袋一甩，大聲道：“二姐借錢你幫著給打電話，輪到我借錢了，你一句話不說，你還是不是我爹？我還是不是你閨女？”
    “你……”陳老爺子喉嚨動了動，可終究沒有罵出來。
    女大不由爹，他就是再把她打一頓，罵一頓，又有什麽用呢？
    “砰砰砰”，就在這氣氛無比尷尬的時候，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陳瑞趕緊過去開門，門外站著個臉上有疤的男人，赫然就是他大舅。
    “愛民快進來，今天正好有好酒，你陪我們喝一點。”陳爸鬆了一口氣，將小舅子按在了座位上，他正愁怎麽收場呢。
    陳瑞有兩個舅舅，大舅蔡愛民，比陳媽小兩歲。小舅蔡愛軍，比陳媽小三歲。
    兩人自小都是調皮搗蛋不服管的性格。
    “姐，姐夫，店裏要交房租，我手頭緊，給我拿8000塊錢，過兩月還你們。”
    蔡愛民坐下，嚼了一隻鹽水大蝦後，直接開口借錢。這就是他的性格，有事說事，不拖延不磨蹭，也不遮遮掩掩。
    他今年39歲，沒有結婚，也沒有女朋友。獨自一個人在國道邊上經營著一家小店鋪，給過往的車輛提供洗車及補胎服務。
    這段時間生意不好，他連店鋪下半年的租金都拿不出來。缺錢的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姐姐和姐夫。
    陳爸給他倒上酒，說道：“先吃飯，吃完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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