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什麽飯最難吃？
    是求人的飯。
    有時候不僅求人的人這樣覺得，被求的人也會這樣覺得。
    早在赴宴之前，陳爸就知道這飯不好吃。
    因為他知道林經理的目的是什麽。
    自己開廠開了這些年，銀行那邊也有朋友。如果無緣無故把錢轉到林經理所在的銀行，那不僅得罪人，還會壞了自己的名聲。
    可要是不答應，肯定也會得罪林經理，畢竟這事他找自己說了好幾次。而且今天飯也吃了，酒也喝了，就這樣拒絕人家，麵子上也過不去。
    想到這裏他瞥了眼陳媽，心說，好好的跟人家吃什麽飯，搞得他現在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老林你也知道，我跟工行那邊的老張認識好多年了，要是不聲不響地把錢存到你們行來，那我以後沒法做人了。要不這樣，你給我點時間，我再想想辦法。”
    迫不得已之下，陳爸使出了拖字訣。
    林經理通紅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盡管他知道光憑一頓飯很難達到自己的目的，可當這一刻到來時，他還是不免有些沮喪。
    “爸，你讓媽以她的名義去開一家公司，以後媽那邊的賬就從這個公司走，然後讓媽把公戶開在林叔叔所在的銀行就行了。”
    正在吃飯後水果的陳瑞提出了解決辦法。
    他並不是單純為了給陳爸解圍，而是這個想法早就有了。
    隨著陳媽的運動服越賣越好，每天的流水也越來越高，再和陳爸的廠子共用一個賬戶就不合適了。
    以陳媽的名義重新開一家公司是遲早要做的。而把對公賬戶放在林經理所在的農行，他也有足夠的理由，那就是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
    兩家公司的賬戶分別放在兩家銀行，不僅可以用一家的優惠政策去壓另外一家。還可以避免銀行政策出現變動時，兩家公司同時受到波及。
    林經理愣了一下，他看了看陳瑞，又轉頭看向陳爸：“老陳，這……”
    陳爸點點頭：“我家的事他都能做主。”
    林經理立馬眉開眼笑，可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麽，開口問道：“嫂子那個公司一天的流水……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了解清楚一點，後續可以跟行裏申請更大的優惠政策。”
    陳瑞回道：“沒有我爸廠子的高，可一天也有一萬多，並且還在持續上漲中。”
    一天一萬多的流水，一年就是幾百萬，這已經算得上是大客戶了。
    林經理拿起酒杯走到陳瑞的跟前，笑著說：“看來我今天要敬小陳一杯酒了。”
    陳瑞站起身，略帶俯視地看著他的眼睛：“林叔叔，酒就不喝了。在商言商，有一點我要說在前麵，那就是你們行給的政策不能比其它行低，否則我隨時可能把錢轉走。”
    林經理臉上笑容一滯，他堂堂農行經理，第一次給一個毛頭小子敬酒，竟然還被他給拒絕了。
    可他轉念一想，這不是一般人家的毛頭小子，這是能決定一年幾百萬流水，存在哪個銀行的大客戶。
    他又換上了笑臉：“一定，一定。”
    飯也吃了，酒也喝了，事情也談好了，這頓飯可以說賓主盡歡。
    陳爸三人出了門直接上車回家。
    包間裏，林媽媽嘖了一聲說：“真沒想到這麽大的事，陳瑞就能做主。”
    她心裏隱隱有一點期待，陳瑞現在在家裏就有這麽大的話語權，那她女兒以後如果嫁過去，豈不是能直接掌握財政大權？
    而林蓓蓓則坐在位置上發起了呆，陳瑞今天的表現讓她又一次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他了。
    從一開始進來就要求吃飯，像是個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
    到提出讓陳媽在她爸的銀行裏開戶，解決了彼此父親尷尬的局麵，又像是一個智多星。
    最後他拒絕和自己爸爸喝酒，並且光明正大地要求優惠政策，他更像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企業老板。
    她發現陳瑞的身上好像有一團五彩的迷霧。
    陳瑞三人到家以後，陳媽給自己倒了杯水，說道：“林家那丫頭還真不錯，剛好又和你在一個學校，瑞瑞你加把勁，今年帶她回來過年。”
    陳瑞苦著臉回道：“媽，我現在真的不喜歡她。”
    “傻小子，你爸都跟我說了，在你媽麵前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這時陳爸突然接話道：“讓你媽開公司的事，是你提前想好的？”
    “沒錯，兩家廠子的賬放在一個賬戶上，不僅算賬不方便，時間長了還容易出問題。”
    “而且媽的製衣廠也需要找一名會計，以後各自的賬各自分開管。”
    陳爸皺了皺眉頭：“有這個必要嗎？我看現在這樣也挺好。”
    陳瑞歎了口氣：“爸，咱們想把廠子做大，就不能跟以前一樣。開廠子掙錢，掙到多少都是我們的本事。可是按照營業額繳稅那也是我們的社會責任，如果不把財務管清管好，我們連自己該繳多少稅都不知道。”
    陳爸理直氣壯地說：“現在大家都是這麽搞的，賬隻要明麵上過得去，稅象征性地繳一點就可以了。真要嚴格繳稅，市麵上一半以上的廠子都得倒閉。”
    陳瑞搖搖頭：“小廠這樣搞當然沒問題，畢竟它們生存都是問題。可咱們不一樣，咱家廠擴大規模以後，在行業裏都能叫得上號。再和以前一樣，那就不合適了。”
    “怎麽不合適？難道廠子做大了，就嫌錢燙手？”
    “爸你想過一個問題沒有？那就是為什麽我們能賺到錢？難道僅僅是因為我們有能力，還是說我們能吃苦？”
    陳爸沉聲說：“那倒不是，主要是我們碰到了好時候。”
    “這不就是了。”陳瑞拍了下手：“我們能掙到錢，是因為趕上了好時候，可這個好時候是怎麽來的？是不是這個社會給我們提供的？”
    “如果社會上的廠子都不繳稅，都不履行自己的社會義務，那這樣的好時候以後還會有嗎？”
    陳爸梗著脖子說：“那總不能就咱們履行社會義務，其他人就不履行社會義務吧？”
    陳瑞平靜地說：“小成靠智，大成靠德。連社會義務都不願履行的公司，一定成不了氣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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