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是不是把咱家廠，接到外貿單子的事說出去了？”
    陳瑞看著正在喝茶的陳爸，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對啊，這麽好的事，說出去顯得咱們有實力，幹嘛藏著……”
    說到這裏陳爸突然停下，他也反應了過來。
    “你是說，是我把那個年輕人引上門的？”
    陳瑞點點頭：“大概率是了。”
    陳爸皺著眉頭說：“不至於吧，就為那幾千副無線藍牙耳機的外貿單子？”
    “爸，你太小看自己廠子的實力，也太小看外貿單子的誘惑了。咱家廠這幾個月的流水，都在百萬以上，這點是瞞不了人的。”
    “再加上現在又有了外貿的渠道，眼看著廠子就要進入高速發展的時期，有人動心也算正常。”
    陳爸若有所思地摸起了下巴。
    開廠這些年，他腦子裏想的都是接單子，幹活，要賬……
    像這種廠子開大以後，有二代上來要股份的局麵，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
    可是陳瑞知道，這是早晚的事。
    隨著工廠的規模越來越大，眼紅的人肯定也會越來越多。陳爸要想繼續做下去，就必須給自己找到護身符。
    或權，或勢，或名，三樣中起碼得有一樣傍身，否則陳爸拿不住手裏的工廠。
    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
    “爸，從現在開始，你要準備加入各種商會了。最好是搞個政協委員，或者人大代表的官方身份。”
    陳瑞準備從名上來想辦法。
    靠權靠勢的風險都太大，容易被反噬。
    而名聲隻要舍得花錢，總能買得到。
    有了眾人皆知的好名聲，就等於有了一具百邪不侵的金身。
    到時候，無論是誰想打陳爸的主意，都要考慮一下，扛不扛得住巨大的輿論壓力？
    陳爸撓了撓頭：“上個月寧城商會邀請過我，可我不想進去。那裏麵都是些開公司，開酒店，搞旅遊的老板。我這種搞工廠的粗人，和他們玩不到一塊去。”
    那些老板看不上他，其實他也不怎麽看得上那些老板。
    他隻想把自己的廠子搞好，別人的事，他沒興趣。
    陳瑞笑了笑：“那是因為現在廠子掙得錢還不夠多，等咱們廠一年能掙一個億，那些老板會主動跟你玩到一塊去的。”
    人是社會生物，天生就會給自己劃圈子，定身份。
    在當前這個時代，除去體製裏的人以外，區分圈子和身份最簡單的一條，就是看你有多少錢。
    你一年掙幾萬，那你就跟打工人一個圈子。你的身份，就是底層大眾。
    你一年掙幾十萬，那你就跟創業者一個圈子。你的身份，就是社會的中層砥柱。
    你一年掙幾百萬，那你就跟事業有成的老板一個圈子。你的身份，就是社會精英。
    總之你有錢你就是爺！
    “行，聽你的，明天我就交會費。”
    陳爸答應了下來，他現在對陳瑞，有一種盲目的信任。
    廠子是陳瑞救活的，發展戰略是陳瑞定的，就連這次遇到大麻煩，也還是陳瑞帶來的關係解決的。
    到目前為止，聽他的話做事，就沒出過差錯。
    陳瑞接著說：“還有呢爸，等進了商會以後，你盡量跟那些做慈善的老板多打交道。跟著捐點錢，給自己弄個好名聲。”
    “什麽，又要花錢？每年交塊錢會費還不夠，還要上趕著去捐錢？”
    陳爸的眼睛瞪得老大，他算是發現了，每次陳瑞來，自己都得出錢。
    不是買設備，租廠房，就是給員工提待遇，加工資。
    這次幹脆要做慈善！
    陳爸不樂意了。
    給家人花錢，給員工花錢，他舍得。
    給陌生人花錢，他是真的心疼。
    “爸，你眼光放遠一點，咱們舍小錢，是為了掙大錢。”
    陳瑞喝了口水，接著說道：“不僅是捐錢，以後那種修路，修學校，捐助學金的好事，你都要親自出麵。”
    “什麽，光出錢不夠，還得我去出力？”
    陳爸瞥了眼陳瑞：“那不成雷鋒了嗎？我可沒那麽高尚。”
    “履行社會義務，本來就是企業家的責任。”
    “我不是企業家，我就是個工廠小老板。”
    陳瑞一臉正色地看著陳爸：“爸，你會是企業家的，你還會是一個很優秀的企業家！”
    陳爸切了一聲：“你少給我戴那一丈二的高帽子，我不吃這一套。捐錢可以，你總得告訴我為什麽吧？”
    陳瑞長長地歎了口氣：“為了自保。”
    “想把生意做大，就不能隻把眼光放在生意場上。咱們家農村出身，要靠山沒靠山，要背景沒背景，把廠子開到這個程度，已經到極限了。”
    “如果廠子的規模繼續擴大下去，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盯上我們。到時候，來得就不是前幾天那種低端貨色了。”
    陳爸臉上一怔，隨即緩緩說道：“不是有楊團長嘛，有他在，一般人動不了咱們。”
    陳瑞嗬嗬笑道：“我幫了楊禾一次，楊團長也幫了咱們一次，人家已經不欠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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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了，就算楊團長念舊情，他又能幫咱們到什麽時候？你也知道他是嶺南楊家的人，他總不可能在寧城待一輩子吧？”
    “想要過長久的太平日子，終歸還是要靠自己的。”
    陳爸站起身，來回走了幾步，用手狠狠搓了把臉：“我就想安穩地做個生意，怎麽就這麽難呢？”
    聽陳瑞說完，他心裏忽然生出一股挫敗感。
    辛辛苦苦把廠子做起來，有錢了。
    員工的待遇提高了，家裏的條件也好了。
    出門在外無論見誰，人家都會客氣地喊他一聲“陳總”。
    他以為自己已經功成名就了。
    可是他沒想到，原來在某些人的眼裏，他隻是一隻可以隨時咬上一口的肥豬。
    而他甚至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爸，你也別太悲觀，不止我們是這樣，別人也一樣的。這是社會規律，古往今來一直都是如此。”
    陳爸發了好一會兒呆，緩過來後，他搓了把臉，問道：“你這說得一套一套的，都是從哪學來的？”
    “書裏麵，準確地說，是曆史書裏麵。我們現在正經曆的事情，曆史上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了。”
    “那你下次把那本曆史書買回來，我也看看。”
    陳瑞有點哭笑不得：“爸，不是一本曆史書，是很多本曆史書。”
    “管它多少本，你都買回來。明天我買個大點的書架，我也學習學習，充充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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