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跟我說說小時候的事吧。”
    病房裏，陳蕊靠在陳媽的身上，陳爸坐在旁邊給她削蘋果。
    “欸……”陳媽連忙應了一聲。
    每次陳蕊喊她，她都會第一時間答應，生怕那句“媽”掉在了地上。
    “你剛出生的時候，才五斤多，渾身皺兮兮的，一點都不好看。”
    “後來吃了幾個月的奶，整個人就長開了。小臉紅撲撲，圓嘟嘟的。還有那兩隻胳膊，像藕節一樣，白嫩嫩的。媽抱你出去，誰見了都想親你兩口。”
    “你一歲多的時候，媽帶你去逛集市，你指著賣糖葫蘆的，嘴裏喊著‘買……買……’可那時候你沒長幾顆牙，吃不了糖葫蘆，媽就沒買，你鬧了一路。”
    說到這裏，陳媽停頓了一下：“後來……後來我就把你……給你奶奶帶了，你走丟的時候，還沒過兩歲的生日……”
    她的眼淚又下來了：“蕊蕊，媽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啊……”
    她一想到女兒這些年過的日子，心就像是被放在油鍋上煎。
    尤其是在林宛清告訴她，陳蕊十幾歲的時候，就輟學去農藥廠打工的時候。
    陳媽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她好恨！
    她恨自己為什麽沒有把陳蕊帶在身邊？
    她恨這些年，自己為什麽沒有去粵北找到陳蕊？
    她更恨買了陳蕊的那對夫妻，為什麽就不能對陳蕊好一點？
    “媽，不哭了，能見到你跟爸爸，還有弟弟，我已經很開心了，我不怕死的。”
    陳蕊替陳媽擦去了眼淚，她的臉上透著一股滿足。
    盡管身上的疼痛會讓她輾轉反側，可體會到了父愛和母愛的她，心裏仍然是高興的。
    她知道，自己是有爸媽疼的。
    這就夠了。
    陳爸把蘋果放下，擠出了一個笑臉，柔聲說：閨女，你不會死的。爸以後還要送你上大學，還要帶你去旅遊呢。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治好你的，以後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
    說著說著，他的眼淚也下來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看到陳蕊的樣子，他不止是傷心，他是心碎。
    ……
    第二天上午，在蔡愛民的帶領下，蔡家一行8個人浩浩蕩蕩趕到了醫院。
    除了趙青娥外，他們都要做配型。
    陳家那邊，陳菊香說家裏有事，來不了。
    剩下的那些堂表親，在陳爸的好言哀求和金錢許諾下，來了3個。
    陳爸心裏歎了好幾口氣，他的堂表兄弟姐妹，是比陳媽那邊要多的。
    可陳媽那邊，幾乎都到齊了。
    而他這裏，連一半都沒到。
    他用感激的眼神看了蔡愛民一眼，他知道，肯定是蔡愛民挨家挨戶上門勸說，甚至強行逼迫，才把蔡家的親戚都找來的。
    不然這大年初三，正是走親戚拜年的日子，誰願意千千迢迢跑到羊城來？
    別人不說，他的親妹妹陳菊香不就沒來麽？
    蔡愛民急切地說：“姐，趕緊開始吧，要是還配不上，咱家還有幾個遠親，我馬上就過去找他們。”
    陳媽看著他疲憊的臉，心疼地說：“愛民你先在沙發上睡會兒，等護士來了我叫你。”
    才一天的功夫，蔡愛民就把這些隔了幾十裏地的親戚全都請到羊城來了。
    陳媽知道，他肯定是日夜兼程，舍不得耽誤一秒鍾！
    蔡愛民擺擺手：“沒事的姐，我不累。隻要能把小蕊治好，就是累死我，我心裏都高興。”
    他說的全都是心裏話，陳蕊是他的第一個外甥，他是疼進了肚子裏的。
    陳蕊走丟的前兩個月，他還去看了陳蕊。
    陳蕊喊他大舅的樣子，他這些年一直都記得。
    當年他為陳媽出氣，打上陳家的老宅，為什麽打砸之餘，還往陳老太的腰上砸了一記狠的？
    因為他心裏恨！
    把他的外甥女帶丟了，他豈能善罷甘休？
    不看陳老太是長輩的份上，那天他非打死她不可！
    陳桂芳也說道：“是啊嫂子，趕緊開始吧，早一點配上，早一點給小蕊做手術。”
    陳媽點點頭，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沒一會兒，護士就走了進來。
    采完血後，陳爸把手提包打開。
    裏麵是一疊一疊的現金，昨天他特意去銀行取的。
    “辛苦大家了，大過年的，為我閨女的事跑到這裏來，這是我們一家人的一點心意，你們別嫌少。”
    陳爸繞過蔡愛民，給在場的人發起錢來。
    兩家的親戚，一邊接錢，一邊道謝。
    塊，這可是一筆大錢，他們中絕大多數人一年都攢不到這個數。
    “大哥我不要，我是小蕊的姑，這是我的本分。”
    發到陳桂芳時，她把頭一偏，死活不接錢。
    陳爸欣慰地點點頭，心說：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妹，孩子的親姑，知道一家人要互幫互助。
    沒想到的是，發到蔡愛軍的手裏時，趙青娥也站了出來：“姐夫，我們不要錢。”
    陳爸愣了一下，趙青娥是什麽德性，他可是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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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占起便宜就沒夠的，她會不要錢？
    陳爸還在思索的時候，趙青娥又開口了。
    隻見她扭扭捏捏地說：“姐夫，這捐骨髓我沒意見，誰讓愛軍是舅舅呢。可是我跟愛軍在城裏，連套自己的房子都沒有，你看能不能……”
    陳爸明白了，原來還是打他家那套房子的主意。
    他暗地裏歎了口氣，那套房子給了就給了，他舍得。
    可是趙青娥作為舅媽，在這個節骨眼上說這件事，陳爸的心裏很不舒服。
    他覺得趙青娥是在脅迫他。
    “老三你想房子想瘋了？那是小蕊，咱姐的女兒，咱們的親外甥女！你忘了小時候姐是怎麽對你的了？她自己不吃飯，都要把饅頭省下來，給你送到學校去，你忘了嗎？”
    蔡愛民走到蔡愛軍的旁邊，臉紅脖子粗地盯著他。
    至於趙青娥，蔡愛民甚至都不屑看她一眼。
    “二哥，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唉，我……我管不了她啊……”
    蔡愛軍抱著頭蹲了下去。
    趙青娥今天要來的時候，他就不同意。
    可她非要來，自己攔不住。
    現在她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開口要姐姐姐夫的房子。蔡愛軍知道，從這一刻起，在姐姐的心裏，自己已經不是她的親弟弟了。
    果然，陳媽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她雖然沒有說話，可眼神裏是蔡愛軍這些年從未見過的冷漠。
    好一會兒，陳媽轉頭對趙青娥說：“我答應你，不管配型的結果怎麽樣，那套房子我都給你，回去以後就過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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