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號，農曆大年。
    在這個普天同慶、舉國歡騰的大好日子裏，陳家村家家張燈結彩，人人臉上帶笑。
    無論是熟悉的還是不熟悉的，關係好的還是關係不好的，隻要碰到了都會互相笑著說一句“過年好”。
    一大早，陳老爺子和陳老太就起了床，在廚房門口殺雞，準備今天晚上的年夜飯。
    老兩口一個抓住翅膀，扯住脖子。另一個將刀在青條石門檻上左右各磨兩下，然後橫過去一抹，熱乎乎的雞血流到了下方的碗裏。
    陳媽穿上圍裙正準備去幫忙，被陳老太攔住了。
    她一邊把殺好的雞往開水盆裏泡，一邊說道：“秀娟，你別過來，小心把衣服鞋子弄髒了……讓我跟你爸兩個人拾掇就行了。”
    陳媽笑著說道：“媽，我都偷了二十年的懶，今年可不敢再偷了。不然傳出去，人家都會說咱們家出了個懶婦。”
    “別人說那是他們嫉妒哩，咱們不管。你就帶著我娃遛馬去，其它啥事也不用管。”
    “沒事的媽，瑞瑞和建國已經陪蕊蕊去了。”
    陳媽擼了擼衣袖，走過去幫忙拔起了雞毛。
    陳老太也沒有再堅持，而是往旁邊挪了挪，空了一半的位置出來。
    婆媳倆坐在小馬紮上，有說有笑。
    邊上的陳老爺子看到這久違的一幕後，臉上的褶子瞬間就笑開了。
    二十年，他等了足足二十年，終於等到了今天。
    陳老太瞪了他一眼：“站在那發什麽愣，你以為你好看呢？趕緊把大灶點上，蒸雞蛋羹和牛奶。我娃還沒吃飯你不知道……這麽大年紀了，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陳老爺子連忙應了一聲，轉身進廚房燒火去了。
    陳媽樂得“咯咯”直笑。
    另一邊，陳蕊把韁繩塞到陳爸手裏，背著手往前跳了兩步，說道：“爸，今天我和你一起去祖墳山上燒紙吧，我想看看咱們家先人埋在哪裏。”
    按說流落在外的孩子認祖歸宗，第一件事就應該是給先人磕頭燒紙。
    可她的身體弱，陳媽一直不同意。
    陳爸沒有急著回話，而是抬頭看了看天上並不晃眼的太陽。
    他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閨女，要是下午還有日頭，你就和我們一起去。要是沒有，那還是別去了。”
    祖墳山上陰氣重，他怕傷到女兒。
    陳蕊嘟著嘴說：“我就要去，到時候讓媽陪著我……老人都說，孩子的氣場和媽媽的氣場是連在一起的。有媽在，我什麽都不怕。”
    陳爸摸了摸她的頭，說道：“那待會兒你跟你媽說。”
    ……
    吃過午飯貼完對聯以後，太陽比上午還亮了三分，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陳爸、陳媽還有陳瑞、陳蕊，一起往祖墳山上走去。
    走了幾分鍾後，陳瑞看著眼前兩米來寬、坑坑窪窪的田間小路，開口道：“爸，幹脆你再捐點錢，把這條路也修一下……修好了不僅咱們回家上墳燒香能方便一點，村裏人也會念咱們的好。”
    農村人對祭拜祖先看得非常重，逢年過節還有先人的忌日，哪怕是下雨，也要去點幾根香，燒幾道紙。
    說實話，花兩百萬修村子裏的路，還真不一定比花50萬修上墳的路，能讓村民感念得更深。
    陳媽讚同道：“瑞瑞這個主意好……這條路最多就兩三百米，也不寬，而且平時也沒人在上麵開車。修條水泥路給人走，花不了多少錢。”
    陳爸摸了摸下巴，說道：“水泥路不行，要修就修條能過車的柏油路。”
    他考慮得要更為深遠一點，從現在的發展形勢看，以後有車的人家會越來越多。
    修條水泥路，指不定過個四五年就被壓壞了。
    到時候，搞不好還會有人說他又想要好名聲，又舍不得出錢，是個死要麵子的鐵公雞。
    所以要麽不修，要麽就一步修到位。
    無非就是多花個百來萬的事，這點錢他出得起。
    陳媽皺著眉頭說道：“能過車的話，這點寬度可不夠，最少得擴一倍……這一路下去，要壓不少田，人家能同意嗎？”
    “總不能咱們家出錢修路，還得出錢買田吧？”
    她有這個擔心也正常。
    農田那可是農民的命根子，盡管現在年輕人基本上都不怎麽種田了。
    可老一輩的農民還有很多都活著呢，讓他們同意無償把田讓出來修路，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陳爸笑著說道：“如果是幹別的事，就算把錢給到位，指不定還是會有人跳出來鬧幺蛾子。可給祖墳山修路，誰敢要錢，誰敢反對，誰就得被全村人罵臭！”
    “你想想，咱們村誰家沒有先人埋在祖墳山上？誰家不用上墳？別說是讓田，就是讓他們扛著鋤頭親自來幫忙，也一點問題沒有！”
    陳媽眼裏一亮。
    這些年，因為和陳老太鬧了矛盾，她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待在寧城，很少回鄉下。
    因此對於農村的一些人情事故，確實是有些生疏了。
    可陳爸一解釋，她頓時就明白過來：這件事可行！
    陳媽立馬說道：“那你今天回去就辦，爭取明年清明之前修好。”
    陳爸擺了擺手：“這事是好事，可是不能急。我得先去和村長打個招呼，讓他在村裏開個會。”
    陳蕊接話道：“爸，不是咱們家出錢嗎，為什麽還要村長去開會啊？”
    陳爸笑嗬嗬地回道：“閨女，你還年輕，不懂這裏麵的彎彎繞……那些被壓了田的人家，雖然嘴上不會說什麽，可心裏或多或少都會有一點氣，畢竟他們的利益受損了。”
    “我讓村長去開會的時候，同時會建議他把村集體的一部分荒地拿出來，分給那些被壓了田的人家。”
    “比如壓了一分水田，賠兩分荒地。這樣人家才能心服口服，這件事才能辦得漂漂亮亮！”
    陳瑞鼓掌道：“爸，你是越來越老謀深算了！”
    陳爸仰了下頭：“那當然，我都讀了好幾個月的曆史書了！”
    “哦，什麽曆史書？”
    “《三國演義》，還有《三國誌》，我最喜歡關二爺了。”
    “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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