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爸返回寧城的那一天，工廠的封條被人撕了下來，是工商局的劉局長親自來撕的。
    不僅撕了封條，他還把陳爸上次送的那塊價值十幾萬的手表，恭恭敬敬地還了回來。
    劉局長見到陳爸時，臉上滿滿都是熱情的笑容，他一口一個“陳老板，兄弟我可想死你了”。
    好像他們是多年未見的老友。
    陳爸沒有擺譜，而是忍著心裏的惡心，和他虛與委蛇地寒暄了好幾分鍾。
    劉局長一來，像是撥動了某個開關。
    消防、稅務、環保……甚至街道辦的負責人，全都登門拜訪。
    他們一個個笑容滿麵，熱情非常。好似前段時間在廠裏指點江山、刻意為難的人，不是他們。
    陳爸強撐著笑臉，請他們吃了頓飯。
    他知道，這些人都是懾於楊國雄的威嚴。
    他更知道，開門做生意，以後還要跟他們繼續打交道。
    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當天下午，陳爸的工廠開始複工，投資的超市也恢複了營業。
    當天晚上，城建部門的一把手，親自向陳爸解釋，新建的那棟廠房手續上沒有任何問題，上次的事純粹是誤會。
    並且派人連夜把產權證書，送到了陳爸的手裏。
    這是那塊產業園，第一棟拿到產權證書的廠房。
    短短一天之間，陳家又恢複了往日的紅火，甚至還更上了一層樓。
    可陳爸的心裏，沒有一絲一毫的高興。
    他坐在自己辦公室的沙發上，手裏拿著一個相框，細細地摩挲著。
    那是陳蕊和他的合照。
    照片上，陳蕊站在他的身後，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半掛在他身上。
    笑得像是個孩子。
    陳爸的眼淚“撲簌簌”地滾下來，淚珠像是離了手的豆子……一顆又一顆……將身下的沙發浸濕了一大塊。
    ……
    另一邊，夏瑤從香江機場臨時返回，此時已經到了夏家。
    燈火通明的別墅裏，夏金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他將夏瑤原來使用的手機遞了過來，緩緩說道：“丫頭，給小陳打個電話吧，約他見個麵……”
    夏瑤沒有去接，而是咬著嘴唇說道：“陳家落難的時候、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陪在他身邊……現在陳家飛黃騰達、他誰也不需要了……我有什麽臉給他打電話？”
    夏金柱一臉默然。
    他知道自己孫女說的是實情，要怪就怪自己沒眼光。
    當初哪怕替陳家打一個電話，稍微做做樣子，今天也不至於難堪至此。
    沉默之時，旁邊的王華玉開口說道：“要不我給小陳的媽媽打個電話吧？我原來跟她聊得挺不錯的。”
    夏天星拍了下手，說道：“我看行……你們女人之間什麽話都好說……多拉拉家常，最好能約她逛個街，做個美容……”
    “行，我知道了。”
    王華玉拿出手機撥了出去，電話接通以後，她帶著忐忑的心情說道：“蔡總，我是華玉啊……”
    原來她稱呼陳媽是直接叫“秀娟”，陳媽則叫她“王姐”。
    現在她不敢了，既不敢對陳媽直呼其名，更不敢當陳媽的姐姐。
    此時的陳家，無論是資產還是人脈，都超出了夏家一大截。
    她已經沒有和陳媽平等對話的資格了。
    手機響的時候，陳媽正在給外孫泡奶粉。
    她沒有看來電顯示，隨手點了接聽。
    聽到王華玉的聲音後，陳媽一句話不說，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夏家退了陳瑞的婚，把他們一家人的臉麵放在地上踩。
    她一想起陳瑞當時的樣子，就心疼得直哆嗦。
    這個時候，別說是王華玉打來電話，就是夏金柱本人上門，她也不會給一分好臉色。
    王華玉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忙音，尷尬地說道：“她掛了……”
    夏瑤的眼睛頓時就紅了。
    她抽泣著說道：“陳瑞的姐姐不喜歡我，蔡阿姨又那麽疼她姐姐……蔡阿姨以後肯定不想見我了……”
    夏天星歎了一口氣。
    要是以前，他肯定會說，陳家現在也是大戶人家。
    在家裏，姑姐的意見不重要，以後說得算的是你。
    可現在，這種話他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
    否則被陳家知道了，絕不會和他善罷甘休！
    因為陳家的今天，是那個叫陳蕊的女孩，用命換來的！
    ……
    晚上九點多，陳爸和陳瑞來到了一處市中心的老式小區內。
    這裏是寧城市政府的家屬樓，寧城市發改委主任黃勁鬆平時就住在這裏。
    陳瑞的手裏拎了兩盒雲南白茶，還有一壇十年份的紹興黃酒。
    東西不算很貴，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費了心思的。
    得知消息的黃勁鬆，趕緊下樓到門口來迎接。
    陳爸見到他後，沒有說話，而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陳瑞站在旁邊，同樣也鞠了一躬。
    黃勁鬆連忙伸手來攔：“陳總，小陳總，你們太客氣了……”
    “黃主任，應該的……我替我家那口子謝謝你。”
    陳爸和陳瑞堅持鞠完了這個躬。
    他們之所以這麽客氣，是因為如果不是黃知白找了關係，陳蕊逝世的那天，陳媽肯定出不來。
    那樣的話，陳媽就見不到陳蕊最後一眼了。
    對陳家幾人來說，這是大恩！
    本來陳媽是要親自過來致謝的，可是楊樂那裏有一點咳嗽，她不放心，就沒有來。
    黃勁鬆的臉上露出悲色：“陳總，我做得還不夠。那天要是我豁出去了，說不定連你也能保出來的……沒能讓你跟令愛好好告個別，我到現在都於心不安呐！”
    陳爸臉上的感激絲毫不減，他鄭重地說道：“黃主任，我們家欠你一個人情。以後要是有什麽地方能用得上我的，請盡管開口。”
    陳瑞接話道：“黃叔叔，我也一樣。”
    黃勁鬆心裏一喜，麵上卻毫無變化，他擺手道：“不說這些……咱們上去，喝點茶，慢慢聊。”
    他上樓帶路的時候，內心的激動難以言喻。
    寧城稍微有些身份的人都知道，隨著楊國雄的調任，陳家的崛起已經勢不可擋。
    這個時候能搭上陳家，就等於是搭上了楊國雄。
    楊國雄可是省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而且組織部的黃部長還跟他是故交。
    黃勁鬆知道，自己仕途的春天，很快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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