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號，星期一。
    病愈出院的陳老太第一時間來到了寧城。
    華府天地的小區樓裏，她抱著楊樂，眼裏的淚珠止不住地往下滾。
    “造孽哩，造孽哩……娃這麽小就沒了娘……都怪我，都怪我啊……天爺，咋不讓我替我娃死啊……”
    陳老太的臉上滿是自責。
    她多麽希望，二十年前那一天，她沒有帶陳蕊去逛集。那樣的話，後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陳媽走過來摟了摟她的肩膀，安慰道：“媽，你別難過了……蕊蕊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秀娟，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娃啊……”
    “媽，別說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婆媳倆依偎在一起，氣氛很是傷感。
    邊上的陳老爺子見狀，轉移話題道：“秀娟，你一個人帶孩子太累了。幹脆讓你媽留下來，幫你搭把手。”
    陳媽搖了搖頭：“爸，沒事的。家裏請了保姆，洗洗涮涮的活都不用我幹。我就是每天給樂樂泡泡奶粉，換換尿不濕……不累的。”
    陳老太將楊樂放回嬰兒床裏，在他的小臉上輕輕地撫摸著。
    過了一會兒，她像是想起了什麽，說道：“滿月酒沒辦，以後周歲的時候總要辦一下吧？”
    陳媽點頭道：“周歲宴肯定要辦的，我跟樂樂的奶奶說好了，到時候寧城辦一場，羊城也辦一場。”
    “別在寧城辦了，回家裏辦吧……讓我娃也看看。”
    “行，就回老家辦。”
    ……
    陳老太看曾孫子的時候，陳瑞回到了闊別幾個月的省科大。
    說實話，他本來是不願意來的，因為對此刻的他而言，上不上大學，已經是一件無所謂的事情了。
    以他的身家，文憑與廢紙無異。
    至於上課學東西，那也是扯淡的事。
    工商管理這個專業，課堂上學的都是些沒什麽用的皮毛。
    可陳媽說：瑞瑞，去吧，好好讀完大學……帶上蕊蕊的那份。
    陳瑞就來了。
    他剛到教室，屁股還沒坐熱，穿著一身天藍色裙子的夏瑤來了。
    陳瑞開口問道：“你今天沒課嗎？”
    夏瑤回道：“不是沒課，是以後我都要陪著你上課。”
    她原來是外語係的，可前段時間陳家遭難的時候，夏家為了撇清關係，火速替她辦好了去法國留學的手續。
    原則上來說，她已經不算是省科大的學生了。
    後來陳家渡過難關以後，夏家又果斷給她辦理了複學手續。
    辦理複學手續的過程中，夏天星突發奇想。
    他心裏暗道：反正上學也是為了陳瑞上的，既然如此，那就幹脆到一個班去。
    於是夏瑤就到了工商管理2班。
    大三跨院係轉專業，這件事在普通學生的眼裏，是天方夜譚。
    但對夏家來說，就是打兩個電話，請幾頓飯的小事。
    現在，夏瑤和陳瑞是同班同學了。
    原來的外語係係花，直接變成了經管係係花。
    夏瑤大大方方地坐在陳瑞身邊，挽著他的手，說道：“從今天起，我要天天看著你，不讓你和別的女同學說話。”
    覃波從後麵湊過來說道：“三嫂，你從一本專業，轉到了二本專業……這虧得可有點大啊。”
    夏瑤無所謂地說道：“轉到專科我也願意。”
    她在家裏的時候，王華玉明著對她說：“瑤瑤，上不上學的無所謂，你現在最緊要的任務就是和小陳培養好感情……最好趕緊要個孩子。”
    此時夏家的人，有一種火燒眉毛的緊迫感。
    這種緊迫感，在親眼看到【閃送】的估值一路飆升後，變得尤為嚴重，甚至催得他們晚上睡覺都睡不踏實。
    他們現在最怕的，就是陳瑞因為退婚的事和夏瑤分手。
    ……
    上專業課的時候，陳瑞看著認真聽講、不時還做一下筆記的夏瑤，心裏有一種古怪地感覺。
    這姑娘今天才轉到他們班上來，可表現得卻像是這個專業的學霸。
    倒是他，明明就是本班的學生，可全程都在摸魚。
    上午的課結束以後，陳瑞轉頭說道：“瑤瑤，你真地聽懂了嗎？”
    夏瑤點頭道：“聽懂了啊，這門《市場營銷學》又不難……而且我前幾天還做了預習的。”
    陳瑞撓了撓頭：“怎麽我感覺老師嘴裏在念天書？”
    “你一直走神，都沒有認真聽，當然覺得老師在念天書了。”
    “那你覺得是這個專業難，還是你原來的法語專業難？”
    “我覺得都不難。”
    兩人正在聊天的時候，覃波湊了上來。
    他笑著說道：“三哥，三嫂，一起吃午飯唄？”
    陳瑞隨口問道：“吃什麽？”
    覃波搓了搓手：“小六說你今天回學校，是個大日子……咱們吃烤全羊、再喝點酒慶祝一下。”
    陳瑞白了他一眼：“大中午的喝什麽酒？下午還有課呢。”
    “你這話說的，有沒有課對你來說重要嗎？”
    “那倒也是，走吧……”
    陳瑞沒有開車，而是牽著夏瑤的手，一路從教學樓，走到了學校後麵的美食街。
    說實話，他蠻享受這種在校園裏穿梭的感覺。
    看著周圍年輕的男男女女，心情都會莫名地好一些。
    ……
    他們到草原風情的時候，幾個室友已經帶著女朋友提前落座了。
    吃飯之前，陳瑞去上了個洗手間。
    出來的時候，發現李萍萍站在走廊裏。
    像是在等人。
    他還沒開口，李萍萍搶先說道：“陳蕊姐呢，她怎麽沒和你一起來學校？”
    陳瑞渾身一顫，接著緩緩地說道：“我姐走了。”
    “走了？”
    李萍萍先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她的眼睛立馬就紅了。
    她吸了下鼻子，哽咽著問道：“是因為生孩子嗎？”
    陳瑞點了點頭。
    “孩子還好嗎？”
    “很好，很健康。”
    李萍萍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問道：“我可以去看看孩子嗎？”
    陳瑞“嗯”了一聲：“可以。”
    李萍萍揉了揉眼睛，轉身往包廂走去。
    她忽然想起上學期的時候，她給陳瑞打電話，告訴對方陳蕊懷孕的事情。
    那個時候她就有預感，以後可能很難見到陳蕊了。
    果然，一念成讖，那一別真地成為了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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